第41章 太阳节日第1/4段
~~~~~41 太阳节日~~~~~
1968年6月20日，我的诗歌《睡眠之歌》又登报了，过了没几天，我就收到了2.8锭的稿费。我的诗歌两次登报，让我欣喜若狂。虽然每次稿费并不多，但它让我觉察到了生活的好兆头。我将载有我诗歌作品的报纸，整齐地叠好放在床头，以备宿舍无人的时候拿出来翻看，每次阅读总是给我带来美滋滋的感觉。我的诗歌在社会上影响如何，我无从得知，但在砖瓦厂和俱乐部，熟悉我的人普遍增强了对我的好感和关心。听说娥春宛艳与男朋友分手了，她经常提着从家里带来的桃子或杏子送到宿舍里给我，我不好意思推辞，便强装笑颜接纳了。我心里有一条底线，我和娥春宛艳只是工友加朋友的关系，我和她的关系不可能处得更深、走得更远，这一点她似乎还未发觉。婚恋咨询师紫光理琪听说我的诗歌登报后，诚恳地劝我买几件时髦的衣服，以便提高自己的身价和形象。一次他偷偷对我讲，有个白种人少妇32岁，长相非常漂亮，她丈夫因病去世才六个月，家庭物质条件也很优越，他问我是否愿意与她婚恋。我当场就回绝了他，但我感谢他的好意。事后我经常想起这位少妇，虽然我的综合条件不是很理想，但我目前还不至于沦落到与一位三十多岁的少妇进行婚恋，况且她已经有了三个孩子，根据摩西岛的法律，我与这位少妇婚后是不能再生孩子的，待她容颜老去，我又没有自己的孩子相伴，这让我从心理上很难接受。
我经常想，一个人心中有多少感恩就有多少幸福，有多少怨恨就有多少痛苦。自我踏上摩西岛的土地以来，尽管生活中也发生过不快，但我对摩西岛的许多人是感恩的，英吉朝滨、绍城迎联、兰柏吉恩、莉作元杉、奎松拉维、花民梅朵、花民梅芹等等，一个个耳熟能详的名字经常在我的耳边回响，没有他们我活不成现在这个样子，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刺激了我创作诗歌的冲动。6月23日是星期天，利用一个人在宿舍独处的清净，我读书、看报、写作，联想到近日道旁所见的一片片麦田，我激情难抑，挥笔在笔记本上写道：《金色的麦浪》——
夏日的和风徐徐吹拂，
迎面送来缕缕的麦香，
宽广的麦田起伏推荡，
恍如一片金色的海洋。
尖锐的麦芒金丝磨就，
饱满的麦穗金皮包镶，
细长的麦叶金片打造，
挺拔的麦秆金箔作囊。
我曾远眺蓝色的海涛，
也曾俯瞰绿色的林莽，
而眼前这金色的麦浪，
让我领略了黄色辉煌。
这首诗写完后，我将它抄写到信纸上。我从笔记本里又挑选了一首《不必问活着有什么意义》，也将它抄写到信纸上。我把写着两首诗歌的信纸装进信封里，以便明天转寄到报社。忙碌到深夜，我揉揉干涩的眼睛，深感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得飞快，真有“著书惊日短，索句人眠迟”的感慨。
截止到6月底，砖瓦厂和俱乐部发了工资后，我又到荠山镇银行存了100锭钱。这样，我在银行的存款已达300锭，我手里的零花钱已所剩无几，好在我尚无正式的女朋友，各方面开销都不算大。进入6月底7月初以来，气温逐渐上升，据说中午最高能达到32℃，幸亏摩西岛四面环海，凉爽湿润的海风仍能或多或少地减轻空气的燥热感。
7月14日是星期天，也是摩西岛一年一度的太阳节。草杉贵鲜想回家，不能陪着我一起逛游，不过他告诉我，摩西岛的太阳节既是歌颂太阳的节日，也是男人享受尊宠的节日，在这一天，男人会被特殊优待，许多商业服务项目诸如乘坐三轮车、理发、洗浴等对男人一般是免费或少收费的，上午在荠山镇的大街小巷会有巡游庆祝活动，中午前后在西林公园的旭日碑林广场有纪念活动，观众可以每人免费领取一份纪念用过的即食食品，然后参观与太阳有关的石雕作品，晚上在公园戏台有文艺表演节目。
上午八点多钟，趁着气温尚未升起来，我挎着背包兴匆匆地赶到了镇上。今天阳光明媚，暖风和畅，树草吐绿，花果飘香，鸟类和鸣，蝉蝈欢唱，街道上洋溢喜庆气氛的男女老少穿着夏日的时装往来不断。我走在青石板铺就的中心大街上，心情格外舒畅，只见斜对面走来一位头戴咖色圆顶大檐草帽的女子，她上着短袖横格蓝白衬衫，下着中系五粒纽扣的厚布白裙，身材苗条，步履轻盈，尽管波浪形的特大帽檐若隐若现地遮住了她的面容，但我肯定她是一位妙龄少女，仅凭她的年龄、体形和妆扮，我可以给她评定75分。
我转入镇府中街后，经过艾兰香浣馆时，我突然想起去年十月份佩竹小莲给我搓澡时的美妙感受，我本想进去趁着太阳节免费消费一次，先自己洗个澡然后让佩竹小莲搓搓身，可想到这样可能拖延我观看巡游活动，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我转入农贸市场附近时，我的眼睛搜寻着路南的那片小树林，因为我想起了去年九月份那位给我看相的妙摩慧度老相士，他鹤发童颜，手执椐木拐杖，他说“你的清秀蕴含不可估量的精神能量”，我至今已发表了两首诗歌，他的预言可算应验了一部分。结果，我没看到他的身影。假如今天他在的话，我要让他继续为我看相，毕竟我是信服他的。
我进入农贸市场后，在鱼类区、肉类区、蔬菜区、水果区、食品区、工品区、服装区之间逛来逛去，发现商品摆放整齐，人流却推推搡搡，我既观看琳琅满目的货品，也留意身边姿色俏丽和着装新艳的女子。我买了四根黄瓜后，溜进了服装区，因为那里女人偏多。恍惚间，我发现前面仿佛有芫金玉筱的背影，跟定几步后，我确认正是她拉着妈妈的手。芫金玉筱是杨柳村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几个女孩之一，回想去年，她和妹妹抬着洗衣篓走在村头，他和弟弟在河湾捕捉哈拉姆虫，狂欢节女子发型比美时她的头上扎了几十条黑亮后伏的小辫子，她的钢笔字写得那么娟秀。今天，我看着她的背影，两条扎着红头绳的麻花辫子垂在后背，淡蓝色的短袖衫后背系着五粒纽扣，感觉她上中学了，似乎比去年更加成熟可爱。假如让我为她综合评分，我至少为她评定80分。我暗地里想，如果我跟她的年龄差不多该多好呀，我可以给她写求爱信。我为我的想法而羞赧，就离开农贸市场，向镇府东街方向走去。我在红珊瑚理发屋理了发，黑女理发师只用一把剪子和一把梳子就将我的头发修剪得整齐美观，她还夸赞我的头型适合多种发型。我给了她2锭钱，可她无论如何不肯接收。这让我相信草杉贵鲜的话是靠谱的。
我走出红珊瑚理发屋，经过天照神社时，发现进出天照神社的人络绎不绝。我便走近观看，只见神社的大门完全敞开，灰砖砌墙围成的长方形院落非常宽敞，神社西侧是一溜枝繁叶茂的苍松，神社东侧也是一溜枝繁叶茂的苍松，神社南面台阶左右两侧各有一株塔形翠柏，墙角则遍植着葳蕤的修竹。天照神社的建筑结构东西长而对称，从南向北呈递进层高模式，所以从外面看，社屋顶部有三层依次缩小的翘檐式建筑，最高处呈现“人”字形尖顶，社屋最北是一溜翘檐式两面斜坡瓦房建筑，它使整个社屋呈现厚重敦实感，社屋最南面有一个漂亮的拱顶建筑，它被四根圆木立柱高高撑起，拱顶上镶嵌着一个太阳似的圆盘，它对着太阳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我跟随着三三两两的人群拾级而上，进入里面大厅正中发现供奉着一尊“太阳女神”，她身穿金碧辉煌的华丽长袍，手执一个圆盘，头戴金箍，额缀玛瑙，身后辐射出万道金光，我和众人一起在香案前合掌朝拜三次后，缓缓离开了天照神社。走在通往中心大街的路上，我想，印度教是多神教，日本神道教也是多神教，太阳女神是日本最高的神祇，她被奉为日本天皇的始祖；正如蓬帕杜夫人俱乐部是法国文化的遗存一样，天照神社也是日本文化的遗存，天照神社几乎不见日本文字，取而代之的是摩西岛文字，但它的历史渊源却在日本。
我刚从镇府中街迈步到中心大街，就听到咚咚锵锵的鼓锣声从大街东侧传来，只见一列巡游队伍从中心大街北侧的萱草街道出来了，我赶紧快步走近观看。巡游队伍转入中心大街后继续向东慢悠悠地行进着，为首的是一辆加长加宽的特殊人力三轮车，车上载着一帧巨幅油画，油画色彩以金黄与血红为主色调，油画内容是一轮红日从海平面冉冉升起，天空被映成了洇散的血红色，海面呈现光亮的金黄与暗红色；油画前面摆放着各色鲜花，油画后面安置着鲜绿的芦苇、竹枝等植物；车夫面带舒展的笑容，头戴圆筒周檐草帽；三轮车两侧各有三个人背着手鼓，他们有节奏地敲击着；三轮车后跟着长长的队伍，他们敲锣打鼓，蹦蹦跳跳，热热闹闹。我跟随队伍行进了一会儿，自人力三轮车转入街北的香草街道后，我就折身回返，向西林公园走去。
西林公园平时只有少数老年人和儿童在活动，而今日的公园人影憧憧，各色人等均有。有四位穿着白色灯笼裤的少女在柳荫下闲谈，其中一位善睐的明眸不时地向周围张望着。我想，如果她们喜欢别人恭维，我真想凑过去夸耀她们一番，以便博得她们爽朗的笑声。有两个男孩对面坐在悬铃树主干分叉的枝干上，其中一个男孩面带微笑地舔舐着冰棍，另一个男孩手口并用熟练地吹奏着竹笛，竹笛发出轻松欢快、催人奋进的悠扬乐曲。我心里纳闷，他们是怎么爬上去的？美妙的笛音又是怎样吹出来的？距离傍晚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戏台前的广场已有七八个儿童正拿着枝条木棍划分看戏的场地了。一位妇女站在自行车旁，她麻利地从车座的柜里拿出冰棍递给小男孩，然后从小男孩手里接过零钱。一棵榉树下站着一个脸面古铜色、身穿粗布长裙的中年男子，我看他用直勾勾的眼神盯着我，我慌忙甩头走开了。距离戏台不远处，有苦楝树、悬铃树、刺槐树环绕掩映的公共厕所，我按照符号“︳”和“‖”的醒目标明，我进男厕解了溲。从戏台广场向北走几百米，就到了草杉贵鲜曾提起的旭日碑林广场。
我站在距离旭日碑林广场不远处西南侧的一棵朴树下，从背包里拿出一根黄瓜吃了起来，树荫下的一丝丝凉意让我倍感清凉，树木枝条上的蝉、鸟类和灌木丛里的蝈蝈、虫类等在烈日高温的笼罩下不知疲倦地欢叫着，人们三三两两地向广场集中，广场上矗立着一座高近二十米、宽约五十米的长方形彩色石墙，石墙的彩色图案与我在中心大街上看到的巡游巨幅油画非常相似，一轮大大的、圆圆的金黄色旭日正从遥远的海平面缓缓升起，蓝天、白云及旭日的下半部被洇染成了散漫的血红色，稍有波纹的海平面则被旭日映成了中间金黄色、两侧暗红色，由宏伟石墙、蓝天白云、浩渺海面、硕圆旭日、深红赤黄这些元素拼成的旭日石墙强烈地震撼着我的内心。我禁不住走近观看，只见旭日石墙南侧的花岗岩贡台上整齐摆放着一堆堆小山似的祭品，诸如牛肉干、大饼、饽饽、面包、麦圈、鱼干、烤虾、苹果、红柿子等；旭日石墙的东南侧和西南侧各有一只体量巨大的石雕卧狮，“草原之王”的彪悍雄姿栩栩如生；距离石雕卧狮几米处，各有一口巨大的石缸立在那里；广场西侧和南侧各有一溜修剪整齐的巨型塔柏，它们像身穿绿衣的武士默默守卫着广场周围；贡台北侧站着三个上了岁数的男子，中间一个男子头戴草帽、白须飘飘，他正在朗朗吟诵着歌颂太阳的诗歌，只听他吟诵道——
我来到这个世界为的是看太阳，
和蔚蓝色的原野。
我来到这个世界为的是看太阳，
和连绵的群山。
我来到这个世界为的是看大海，
和百花盛开的峡谷。
我与世界面对面签订了和约，
我是世界的真主。
我战胜了冷漠无言的山川，
我创造了自己的理想。
我每时每刻都充满了启示，
我时时刻刻都在歌唱。
我的理想来自苦难，
但我因此而受人喜爱。
试问天下谁能与我的歌声媲美?
无人、无人媲美。<草街道后，我就折身回返，向西林公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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