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不玉客栈 第二十九章 两人三支签第1/4段
有两骑正朝着宝瓶关驶去,一路上老剑修吴念执都不曾言语半句,林朝先心知肚明,身旁的这位丹霞剑宗长老,气机正在一点点的消散。
依稀见到关口之后,老剑修吴念执率先停马,林朝先不明所以,也停马等候。
老剑修望着远处的宝瓶关,脸色平淡,凝视了许久之后,缓缓道:“少宗主,到这里已经安全了,老朽就不陪你入关了。”
吴念执用毕生修为和命数换来的炼气士第九境,已经消散完毕,此时的他更像一位风烛残年的普通老人,全无之前的神采奕奕。
林朝先看着老人略带疲倦的脸庞,对这位剑心十分纯粹的老人有了些许愧疚,若不是自己执意走一趟关外,也不会害他落得如此下场,想说些什么话,却欲言又止。
吴念执看穿了少宗主的心思,洒脱笑道:“少宗主,自打吴念执还是孩童的时候,就被领入丹霞剑宗,曾被老宗主评价‘此子剑心纯粹,但是天资愚笨’,早年的我并不服气,以为勤能补拙,于是埋头练剑,想证明笨鸟也可以先飞,如今回过头来,那些青葱岁月一闪而逝,一步步走到今天。”
老人顿了顿,继续道:“到头来发现自己是真的天资愚笨,始终停滞在八境的修为,方才想一并救下大家,却力不能及,修为散尽只能带走你一人,这样的吴念执,再无脸面返回宗门。”
林朝先于心不忍,劝说道:“吴长老,事情怪我,与你没有关系,你放心,不管后面的路再千难万险,我都会带你回宗门。”
老人愧疚的摇头道:“如果吴念执真的死在宗门,这才是天大的不敬,对不住丹霞剑宗,也对不住那些没能带走的人。”
吴念执体内的气血上涌,压上了喉咙,再无修为的他无法抑制住气血,一口鲜血喷薄而出,老人只是淡然的用衣袖擦净血迹,望着黄沙道:“这片黄沙很好,愚人吴念执在这里踏入了九境,虽然短暂,也算见识过那道风光,也在这里死去,算是死得其所。”
林朝先还想继续劝说老人,被后者轻轻摆手打断。
吴念执一脸真诚的看着身旁的年轻人,言语平静道:“少宗主,老朽也算看着你长大,有几句心里压在心里,不吐不快,权当最后的唠叨了。”
林朝先点了点头,道:“吴长老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也是朝先很敬重的人,朝先听着。”
吴念执想了想,道:“修行大道,逆水行舟,剑道一途更是千难万险,唯有保持一颗赤子之心,方能修有所成。所谓修成正果,对愚人吴念执来说,九境已是巅峰,但少宗主不同,剑道天资比起吴念执来说,十个吴念执都难以企及,如今再没有机会陪着少宗主,吴念执不敢奢求少宗主学习老朽这只笨鸟,但只要少宗主能勤加修炼,将来在剑道一途只会比吴念执看的更宽、更远。”
林朝先听此一席话,内心更加愧疚。
吴念执继续道:“一座宗门有没有下宗,在老朽看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门内的弟子是否心无旁骛,心中只有那把三尺青锋。丹霞剑宗修剑的好苗子很多,少宗主算一个,苏肆算一个,周倩茹也算一个,即便没有下宗,你们几人只要苦心于修行,丹霞剑宗一样能蒸蒸日上。这些年来宗门的风气变了,短期来看无甚重要,但若是从长远开始计较,将眼光放到五十年,乃至一百年后,良好的门风远比有没有剑道好苗子的影响更加深远。”
林朝先明白长老吴念执话里的意思,微微点头。
吴念执望向关内,将目光眺望到了更远的地方,神色坚定,道:“但老朽依然相信,相信少宗主一定可以在不久的将来,将丹霞剑宗带领到更高的地方,目及之处都是吴念执此生都不曾看到过的地方。”
吴念执对着林朝先重重的抱了一拳,这一礼饱含了很深的期盼。
林朝先下马,神情严肃,正了一下衣冠后,对着马上这位一片赤诚的老人,深深的鞠了一躬。
苍茫大漠中,两骑背道而驰。
老剑修吴念执独自骑着马,漫无目的行走在沙漠中,想起那位剑心、天赋更加卓绝的紫阳门女子,虽然自己赠送剑鞘与她,却没能带走她,没能带走一位剑道希望,心怀愧疚。
饮酒小酌三分,天地清明七分。
迟暮的老人,在马背上,不知不觉的留下了两行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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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城地处江南水乡,城外相邻秋水湖畔,时值十月,阳光和煦。
秋水湖畔,天日正好,虽然已经进入冬季,却仍有不少人结伴出城游玩。岸边的柳树看样子再有个把月,就要开始落叶了。
湖畔岸边修砌有一条长余五里的鹅卵石小道,这条宽仅一丈的小道,足足花了十万两雪花银修建而成,岸道上的每一颗小鹅卵石,都是经过官造署的官员精挑细选,一点马虎功夫都没有,当然,小道修好之后,也是十分壮丽漂亮,不论是那个季节,到此赏景都别有一番风味。
也难怪大离王朝北边战场的几位军队执掌将军,隔三差五的就会修书寄往朝廷,内容无外乎都是大吐苦水,诉说北边战事的惨烈,抱怨南边过得太安逸,纸醉金迷,让北边的一众将士们多寒了心。这些类似于小媳妇儿的怨言,无外乎就是告诉朝廷,南北不可偏颇,北方这边的军营也要多拨发些粮饷。对于如何向那位一向节俭的陛下要钱,这些军中大老粗自有办法,手段不比朝中那些提笔杆子的文弱读书人差上多少。
此时的北边,北风萧瑟,而位居南方水乡的安阳城这边,繁华热闹依旧如故,这天日变冷,对于锦衣玉食水乡人来说,无非就是多加一件好看的外衣罢了。
湖畔东边岸上,有位老道士正在摆摊算命。
摊子一侧立有一根幡旗,上面写着‘姻缘、运程、家宅,测算巨细无遗’。
摊子摆放的像模像样,该有的签筒签文、占卜的铜币龟居、镇宅的黄符等等,一样不少。只是在外人看来,这位摆摊的老道士,一点高人的风范都没有,可以说毫无仙风道骨,因为他不仅不修边幅,那身青色道袍更是老旧不堪,腰间别有一个朱红色的酒葫芦,一副宿醉未醒的样子,看样子更像酒鬼,而非巨细无遗的高人。
不过老道士邋遢归邋遢,摊前的生意可是一点不差,这得益于他幡旗上的‘姻缘’二字,他故意将姻缘写在前面,见人便吹嘘自己可能算别的不准,但姻缘一事,安阳城再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准的。
秋阳湖畔多是文人士子携带着佳人美眷到此出游,那些互相情投意合的善男信女,看到了老道士的摊子,十有八九都对测算姻缘感兴趣,加上这位老道士是出了名的便宜,测算一次只收三十文文钱,比起十几里外的天水道观要便宜的多,那边随便请一位小道士解签,少说也要一两银子。
此时,老道士的摊子面前,就有两对才子佳人。前面一对中,那位脸面浅薄的女子,刚刚轻摇签筒,摇出了一支签,便面带红晕的用纤纤玉指将签文递给了老道士,随后回头饱含情义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公子。
老道士接过签条,不疾不徐,拿着酒葫芦喝了一口酒,趁着将酒葫芦别回腰间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偷的换了一支签。
摆摊算卦这种江湖玩意儿,十有八九都是骗人行径,对久经此道的老道士来说当然不难,他更深得此道,主要就是看人下菜碟的工夫火候要足才行,像老道士这种混迹多年的老油条,忽悠起这些痴男怨女来,相当的轻而易举。看着桌上只摆放有一份签筒,其实内里备有两份签文,一份是正常签,吉凶祸福样样都有,而另一份则全是好签,只要能将客人口袋中的钱忽悠到手,老道士便是将人吹捧上天又何妨。
老道士一脸和煦笑意,望着眼前的公子小姐,捋了捋长须,俨然一副落魄高人姿态,实际则是不敢笑的过界,怕落下猥琐的名声,到时候解签,这这位小姐若是不相信,岂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何况这位小姐身后的公子,老道士熟稔的很,公子隔三差五的就要约良人到此解签,只是身旁的良人,面孔总是变换罢了。
老道士看完签文后,随即一脸惊讶,咋呼道:“哎呀,不得了啊......”
身材姣好的小姐被老道士一惊,煞有介事的看着他。
老道士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沉声道:“恭喜小姐公子,刚才小姐诚心摇出的签条,签文写到‘开天辟地作良缘,吉日良时万物全’,此乃上上签也,寓意姻缘可成,六畜兴旺,不仅自己,就连家人一并泽福,有病去病,无病消灾......善也!”
听完老道士的话,小姐面露喜色,回头再继续望着身后的公子,春心荡漾。公子也是利落人,立马向前一步,掏出五十文钱放在桌上,谢过老道士后带着小姐继续岸边散步。
等人一走,老道士眼疾手快的将桌上那五十文钱一抹,往袖中一放,大功告成。
那位远去的公子,趁机不忘回头给老道士打个眼色,老道士回敬的眨眨眼,配合无间。
公子带着心仪,十有八九都对测算姻缘感兴趣,加上这位老道士是出了名的便宜,测算一次只收三十文文钱,比起十几里外的天水道观要便宜的多,那边随便请一位小道士解签,少说也要一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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