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狐刖第1/2段
狐刖呆呆地看着土丘,沾了些许土屑的头上,仿佛还留着那人的手温,只是那人却长眠在身下的山丘里,再也不会睁眼。
……
“知道那帮中原的崽子们怎么看我们么?那种目光……是对野兽的!在他们眼里,我们身体里流着的是兽血!”
“他们懂周礼,受教化,哪怕是最贫穷的人家也鄙夷我们!”
“他们生活在周王室的统御下,于是便高高在上;我们出生在这荒野中求存,就自然肮脏!”
“可是……我们偏就是这样……野蛮,血腥!无视礼节,易怒疯狂;部落中人人如此,存善被嘲笑,怀仁是愚蠢,我们是靠着舔斩马刀的血沫活下来的!”
“……有时……我也会想,为什么我不是降生在中原呢?传说那里的人温和、善良、仁厚,兄弟不必长戈相向,父子可以把杯互尊……”
“在这里活着让我感到屈辱……但是,终归是放不下你啊,你那个不讲理的母亲把你留给了我。她浑身都是这里的戾气,我不喜欢她……可你不一样。”
“有机会……去中原吧,随便哪个国家都好,不要留在这里了。”
“我死后,不要按这里的习惯把我抛到荒野……帮我下葬吧……知道下葬么?挖一个土坑,用土掩埋,找一块木板,石板最好了,竖在上面,上面……写上……就写……”
……
你希望我称你父亲……那么父亲,到底写些什么呢?你没把话说完啊,就这么死了。
你说把你下葬……可生养你的那些人还是把你的身体扔到荒野里去了,那天夜里狼群的尖嗥连部落里都能听见。
狐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悲伤,如果是的话当然好了,父亲会欣喜地说“刖儿不算是蛮人了”;可不是呢?刖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狐刖忽然间警惕起来,像孤狼夜行却发现有一个人在远处举着火把尾随一般,回过头来,冷冷地盯着后方。
狐刖兽衣中甚至还藏着一把尖匕,父亲用它刺进过狄人的脖颈,当然也斩杀过中原士卒。
可是来人却没有看他。
祝江注视着荒凉的土丘,还有上面一空二白的石板。
人若是身死,对于外人而言不过宴上谈资;再亲近些的会感伤那么一段时日;至亲或许会记着这份血情直至他们也入土;到了最末最末,就只有这一块墓碑,记载着此人活过的痕迹——那时这是世间唯一的凭证。
没有哪一个人的墓碑该是空白的。
祝江把手里那包物什放下,就地寻了一块尖石,他刺了刺手指,随后磨钝了些。
他看向灰头土脸的男孩:“他唤作什么?”
狐刖沉默了很久,祝江就耐心地等着。
父亲一生在狄,只有狄名,但是……父亲不会愿意死后还被人这么喊吧?
“狐中原。”
祝江顿了一下,向狐刖确认了那三个字,于是说:“好。”
他蹲跪在石板前,一只手扳扶着石板,一只手拿着石块,先轻轻地画着白线把字大体勾画出来,随后稍稍用力,描摹一遍。
石板的材质似乎很差,稍微用力稍大就簌簌地粉碎成沫。
祝江只好用小力,一遍、一遍地重复描摹;他的小臂有些发酸,却担心肌肉记忆会因为休息而失去,没敢停下。
他尽可能地把每一遍都刻在同一个位置,机械地重复、重复。
&作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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