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又一年第1/2段
容翊的回应比穆典可想象要快得多,霹雳手段,全不似他一贯细雨浸润的作风。
杭海死在了兄嫂的肚皮上。
不早不晚,就在杭家老太被活活气死,杭家老大怒陈杭海欺兄霸嫂,侍母不孝三大条罪状,将丑闻散布得人尽皆知时,闻粮而来的叛军跨越三县,直捣刺史府,在所谓的“空仓”中发现了满仓粮,一怒之下火烧刺史府。
府兵溃败,监牢被毁。宋舟远一行被人趁乱救出,同时抹去了案卷上的所有记录。
接下来,就不需要容翊亲自出手了。
颖水北温家作为被刘颛选中用以朝堂制衡的新晋权贵,理所当然地成了容翊的老对头——几起几落的右相宁玉的新对手。
宁玉一派只要紧抓住杭海悖伦气死老母以及积仓压粮,致使荆州十六县大乱这两条罪名,就足够宁海被鞭尸十回八回了。
已经死了的心腹,温长缨撇开都来不及,就算知道事情有蹊跷,也决然不会冒着沾自己一身腥臭的危险去给杭海翻案正名。
容翊这一手的毒辣之处也在于此——杭海死了。如果他还活着,作为一只张在富饶之乡的大钱袋子,温长缨怎么也得捞他一捞。
穆典可看完信,默了片刻,感慨“容翊此人当真惹不得。”
若非她是知情者,定和会那帮建康老政客一样,压根不会将此事往风轻云淡,温雅得一塌糊涂的容相爷身上想——太粗暴了!
弗论容翊此刻正挂着一个闲职,养老扬州,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能量!
“你才知道。”常千佛道,“你看这朝堂上的新贵换了一茬又一茬,总不过短短几年光景,没有哪个能真正把方容驱逐出权力场,就知晓容翊手段厉害了。你啊,算是少有的打过方容耳光还能全身而退的。”
穆典可还有些没缓过来,想也不想地来了一句,“感谢柳青芜?”
不久后,方显的信也来了。
字里行间看得出他的痛苦与挣扎。
陈宁不愧是朝野出了名“酷吏”“干将”,奔赴荆州之前,他招买了与万兴帮有水上利益冲突的江湖帮派,一天之内就在江面上沉了万兴帮十一条商船。
身为十六县反民背后军师的钱裕一自顾不暇,陈宁一鼓作气击溃叛军的抵抗,将十六县反民尽数剿杀,因此立下大功,再次官升一阶。
对于从小受圣人教化,立志守护万民太平的大将军方显来说,这样的结果是他不想看到的;而对于肩负使命,要险恶的朝堂倾轧中保全族人的方氏廷先来说,他不得不扶助陈宁,让这个明面上的孤臣走得更高更远。
这正是方显最大的痛苦所在,他没说,但穆典可看得出来。
常千佛给方显回完信,穆典可又让他加了一句。
——方显你该练练字啦,太丑了!
她一点也没有恶作剧后的快乐,趴在案头怅然望着红瓷瓶里的白梅花,想起那年穿着一身来为她送嫁的唐宁。
唐宁从不主动来信,和霍岸一样。
偶尔她心血一来潮,想起写信问候这位旧友,唐宁的回信无一例外字寥寥,“忙着。无事勿扰。近日又研制出一味新毒,先寄于你。银钱后付。”
这样一个硬邦邦的女子,当年也曾为了追随她心中的英雄,抛下一切,在姑苏的怡幼院里做过好几年教书先生,熬出过一锅又一锅麦芽糖……不知她,会作何感想?
除夕前一天,霍岸的信从南翩翩来。
这也是他离开常家堡以后给穆典可写的第一封信。
信中感谢了常千佛和穆典可送给他的新婚厚礼,还随信捎来了回礼——送给穆典可的是一方蜡染蓝布帕,送常千佛的是一大包三小包配料不同的茶叶。
霍岸说,他的妻子是一名白族女子。
白族女子成婚后会将发辫绾成髻,包上蜡染的蓝布帕;白族人招待贵重的客人,会敬上三道茶。
布帕是他妻子亲手染制的;三包茶叶也是妻子亲手炒制,按“苦茶”,“甜茶”和“回味茶”三道茶的用料一一制料配成的。
所以送茶,是因为他妻子很想邀请常千佛夫妇到他们家里做客,而霍岸同她说了,两人事务繁多,可能没什么机会到滇南来。
这真的是穆典可见过霍岸话最多的一次了,尽管只是写在纸上。
“霍岸妻子手真巧。”她如是言,“好几年教书先生,熬出过一锅又一锅麦芽糖……不知她,会作何感想?
除夕前一天,霍岸的信从南翩翩来。
这也是他离开常家堡以后给穆典可写的第一封信。
信中感谢了常千佛和穆典可送给他的新婚厚礼,还随信捎来了回礼——送给穆典可的是一方蜡染蓝布帕,送常千佛的是一大包三小包配料不同的茶叶。
霍岸说,他的妻子是一名白族女子。
白族女子成婚后会将发辫绾成髻,包上蜡染的蓝布帕;白族人招待贵重的客人,会敬上三道茶。
布帕是他妻子亲手染制的;三包茶叶也是妻子亲手炒制,按“苦茶”,“甜茶”和“回味茶”三道茶的用料一一制料配成的。
所以送茶,是因为他妻子很想邀请常千佛夫妇到他们家里做客,而霍岸同她说了,两人事务繁多,可能没什么机会到滇南来。
这真的是穆典可见过霍岸话最多的一次了,尽管只是写在纸上。
“霍岸妻子手真巧。”她如是言,“霍岸一定很爱他妻子。”
常千佛坐在穆典可对面剥橘子。
因穆典可不爱吃橘络,他仔细剥净了橘瓣上的每一条细丝,温柔地喂送到妻子嘴边。
“比我差远了。”他说道。
穆典可习惯了他不时幼稚的言语和举动,笑着附和,“自然,我家夫君英明神武,温柔又体贴,哪个比不上。”
眼看窗外天色昏了,她忙又提醒,“该去接三个小家伙回来了。明儿除夕,得大早去给太爷爷贺岁。”
“接回来作甚?”常千佛不动如山,“住合生堂,贺岁不是更近便么?”
听起来似乎有理,但想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呢。
常千佛没有给妻子太多闲暇思考这个问题,以明日早起为由,哄得穆典可早早洗漱上了床。
睡是睡不成的。
穆典可的手指插进常千佛旺密的黑发中,无意识揪紧,一泡春水眼迷离,头顶上的百子千孙帐天塌地陷似地摇,已经剧烈晃动大半宿了。
她什么都看不清。
唯有感知是清晰的。要命地清醒!冷不丁一个浪头打来,将她抛向高空,她在抖动如筛的战栗中呜呜咽咽地叫出声来,跟着那道循循善诱又恶质的嗓音,也开始说些胡言乱语的话,引那浪头更重,直至要将她浑身碾碎……
还是让这厮忙一点罢!
小死徐缓回魂,她在迷迷糊糊里就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打从一睁开眼看见那张脸,常千佛就在笑。
等她揉着腰,提着直打颤的两腿走向梳妆台,这浑人笑得更猖狂了。
穆典可反手把梳子摔到了他脸上。
每回常千佛给穆典可梳的发髻,出门走一遭,总会受到众人的盛赞,相反她自己梳头时就不会。
今天也不例外。
常怀璇正对着大门口,俯身给双胞胎擦手,一抬头,看见携手走来侄子侄媳二人,目中闪过了一抹惊艳意,笑道,“可可今天这发式真好看,更衬得脸小了,口脂颜色也好看。”
“口脂大姑姑送的。”穆典可含笑作揖,“小姑姑新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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