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二第1/3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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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五十三年后。

  鼎香楼今夜生意颇旺,跑堂伙计忙的汗流浃背,搭在肩上的抹布也不知是用来抹桌子还是擦汗才好,好不容易送走一拨客人,门外又走进来一群人,衣着鲜艳,绢缎在烛光下泛着一层水光,一望就知不是商贾平民。伙计迎上去,瞄了眼那领头人的靛蓝袍下的官靴,忙抬起脸来笑道:“官爷二楼请。”。

  一行七人不动声色的上了楼,进了雅室陆续坐下了,才有人取出碎银赏了伙计,余话不说,打赏不过是夸他眼力。

  伙计领了赏高高兴兴退下,一边在厅中忙碌着一边瞅着门口,也不知多久,门外才施施然走进来一人,眉目清隽,是含着笑的。那人迈过门槛,也不用人招呼,径自上了楼。

  伙计伸长脖子去看,只觉那青年眼熟,那神态风韵似乎在何处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雅间内等待的七人听闻脚步声靠近房门,陆续都站了起来,顷刻,门便被推开了,门外季玖打量众人一番后笑道:“请我吃酒,一个个脸色比上战场还难看是为何?”

  先前打赏伙计的那人也笑了,一边请坐一边道:“总不会是怕小将军吃完了他们一年薪俸吧?”

  季玖“嗤”了一声,道:“无事,薪俸不够兵饷多得是,就看你们胆子有多大,能拿多少,若是胆大的,莫说这一桌酒席,便是再备个千万桌也不过九牛一毛。”

  话一落地,满室静了。

  季玖这才落座,伸手取过桌上酒壶,给自己斟酒,这一番动作,袖口被微微抻起来,露出腕上一片肌肤,比寻常武将稍白些,却也是紧实的肌理,只是手腕一侧的印记仿佛两个深色小孔,颇有意思。这是季玖的胎记,生来就有,在手腕内侧,随着年岁一起长大,有人说是痣,只是颜色稍淡而已。也有人说,像是被蛇咬过的伤口。季玖无事时盯着它看,也觉得那像是蛇咬出的痕印,只是他从未被咬过,又何谈痕印?只是胎记而已,一直不曾褪去。

  季玖慢悠悠的给自己斟满酒,又慢悠悠的啜饮,神态惬意而悠闲,仿若那杯中盛的是仙甘蜜露。

  余下人再不说话,只看着他饮,一个个有口难言的模样。

  其实有什么难言呢?季玖在内心里是不以为然的,既然敢克扣军饷,岂能没想过会有人赃俱获的一天。预想过后果,仍是以身犯险,可见是要财不要命的。

  一壶酒自斟自饮告罄,季玖摇了摇空壶起了身,缓缓道:“酒好得很。各位若还能活到明年这个时节,这个地方,我请酒摆宴。”也不理众人挽留,终是在各种复杂的目光里掉头离去,留下来,本身也无意义。

  走在街市上,季玖看着两旁贩卖的小货摊,摊上悬着灯笼,照着下面的货物,大多都是些手工品,有些粗糙,有些精致。红纱蒙着的灯笼让整条街市都弥漫在一种热闹的喧嚣里。身后有人在喊:小将军,小将军留步!

  季玖顿了顿,扫了眼四周本想找个地方溜走了事,却发现并无空隙可钻,只好站在原地,让人逮个正着。

  季玖说:“又来做什么?还嫌今日坑我不够么?”

  来人却是方才席中与他接话的那人,常殷,常殷叹了口气,道:“我晓得今日不该叫你去。谁让那军侯与我相识,找上来了要说情,我说了你定不会容情的,他不信……咳,今日你我都是被坑面子的,你那般甩手一走,叫我怎么办?”

  “怎么,莫非你还想让我容了他?”季玖挑起眉,“你可是这意思?”

  常殷嚅嗫着道:“数额又不大,他也知错了,你就饶他一回如何?”

  季玖原先还带了三分笑意的脸突地冷下来,乌黑的眸子直直望着他,似乎都泛着杀气。

  常殷知道大事不妙,也低下头来,再不吭声。

  “常殷,”半晌,季玖开口,缓了神态淡淡道:“从今往后,你我再无同窗之谊。最好再不相见。”

  “什么?”常殷急忙道:“哪里有这么严重?”

  “不严重?”季玖冷笑道:“我当你是君子,与你相交与有荣焉。哪知却是个不明道理的糊涂虫!一年不见,你就有这些长进,为人说情打理,你从中间得了多少好处?!”

  “季玖!”常殷也怒了,通红了脸喊道:“你不要满口胡言!我哪里得了好处?我不过是见他可怜上来求我……”

  “他来求你你就应下,他贪银万两你是不是要替他补上?!”

  常殷愣了下,张大了嘴,“上万两?”

  “根本不是银子的问题。”季玖皱起眉,不耐烦的道:“与你说不清,罢了,往后做好你自己的事,别人的闲事莫要插手。”

  “不行,”常殷跟上他,亦步亦趋,大声道:“今日之事你必须说明白,如何我就糊涂了?如何我就成小人了?你还要与我断交。”

  季玖不理他,笔直朝前走,常殷也不受挫,死死走在他后面,踩着他影子不撒腿。

  季玖快步走了一段路,甩也甩不开,被缠的不耐烦,转过身道:“我们是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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