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04】第3/4段
她对着镜子上妆,上着上着,持笔的手就颤抖起来,她还以为,自己早就释然、也看开了。
但话,从陌生人和旁观者口中说出,最直击内心。
原来,这么多年,只不过是自己不放过自己吗?也对,最伤心只是那两三个月,她却用了二三十年来日日祭奠。
这当日的戏台,这当日的戏码,这总是没什么观众的戏场,日日再现,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
江炼坐着看完了《帝女花之香夭》。
这一段讲的是,明末国破,长平公主与驸马周世显于成亲之夜,双双自杀。
洞房花烛,凤冠霞帔,演的却是悲情故事,江炼听懂的唱段寥寥无几,只是看台上死别的两人,觉得分外惆怅,谢幕的时候,他站起身,一直鼓掌,这单薄的掌声,在戏厅里不断回荡。
演员下了虎度门,戏厅里的光大亮,江炼看到,有一两个没来得及卸妆的演员抱了束花向他匆匆奔来。
他还以为是要给他颁坚持到底观众奖。
然后才知道不是,最前头的那个武生把花塞给他,一脸拜托:“不好意思,曲小姐现在难得上台,一般有她上的场,都会有人献花的,但现在,观众都走光了……”
懂了,江炼没看过粤剧,但看过影视剧:那些角儿回到后台,总会收到花啊、行头啊什么的,讲究一个排场。
江炼抱着花束进了后台,曲俏刚刚摘下凤冠,一张描摹得精致的脸被大红嫁衣映衬着,分外明艳。
她接过花,问江炼:“你有空吗,一起吃个夜宵?”
江炼迟疑了一下,但曲俏接下来的话让他推辞的话没能出得了口。
她说:“今天过生日,本来还以为就这么冷清清过去了,没想到临到最后,还能遇到一个聊得上话的人。”
***
曲俏住的是幢小洋楼。
当年,广西出了个桂系军阀白崇禧,白公馆已成受保护单位、不好买卖,这洋楼,据说是他的一个高级副官的,解放后几经转手,被曲俏买下了——她本来就是戏梦人生、不喜欢生活在当下的,买下后整旧如旧,住着民国的房,唱着明清的戏,伤着二十多年前的情,日日在不同的时空里穿行。
现下,小洋楼上下都没亮灯,显是主人未归。
楼前的路道不远处,停了辆大suv,车后座上,孟千姿打开礼盒盖,最后一次检视送给曲俏的冠饰。
毫不夸张,一开盖珠光宝气,真个丝缠线绕缀琳琅,冠头捧起来,后头还缀了莹白色的珍珠帘子。
车内施展不开,她弯下腰拿头去凑那宝冠,叹着气说:“这么漂亮,我都想去唱戏了。”
副驾上的辛辞回头看她:“有那么夸张吗?”
驾驶座上坐的是孟劲松,他瞥了辛辞一眼:“你以为,送六姑婆,能用仿货?光宝冠后头的珠链,用了四千多颗小珍珠。”
辛辞咽下一口口水,顿了顿又问:“干嘛不让人家归山筑接待啊?搞得还要租车,委屈老孟当司机。”
孟劲松回了句:“我不委屈,你发牢骚发你的,别拖我下水。”
孟千姿没好气:“惊动了归山筑,又是大动静,又得请这边的各路朋友吃饭,烦不烦?再说了,不是给六妈惊喜吗,知道的人多了,还惊喜得起来吗?”
辛辞冒出一句:“万一人家六姑婆今晚,嗯,夜不归宿呢?”
孟千姿瞪他:“别胡说八道。”
辛辞委屈:“不是没可能啊,过生日嘛……这位六姑婆这么吃得开,听说追她的人大把,连二十多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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