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偶遇第1/4段
“丙戌(五月廿一日)吐谷浑主率众保覆袁川,帝分命内史元寿南屯金山;兵部尚书段文振北屯雪山;太仆卿杨义臣东屯琵琶峡;将军张寿西屯泥岭,四面围之。浑主伏允以数十骑遁出,遣其名王诈称伏允保车我真山。
壬辰(五月廿七日)诏右屯卫大将军张定和往捕之。定和挺身挑战,为贼所杀。亚将柳武建击破之,斩首数百级。
甲午(五月廿九日)其仙头王被围蹴,率男女十余万口来降……
-------《隋书-炀帝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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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五年,五月廿九。
河西走廊,张掖郡城,城内,戌正。
康乐大街并不是张掖郡城的主干道,但却是城内最奢华的地方,因为这里聚集着大量胡商,各个腰缠万贯,挥金如土,也正因有众多胡商聚集于此,才让这座位于河西的边陲小城,成为了隋朝最负盛名的城市之一。
古往今来,去往西域的道路,自敦煌始有三条,它被人们称为“南道”、“中道”和“北道”,但不论哪一条,都要经过漫无边际的沙漠和无人区,所以敦煌是商贾们离开华夏时的主要聚集地。
而去往长安进入中原的路,自张掖始也有三条,但北道要翻越陡峭的乌鞘岭,路途极其艰险,所以人们更愿意走中道和南道。
然,南北朝三百多年的战乱,让无利不往的西域胡商都对中原望而却步,直至隋朝统一中原后,吐谷浑依旧不断地侵扰着南道和中道的必经之路,让往来商贾们死伤无数,损失巨大,故胡商们便把张掖作为他们的首选交易地点,和来自中原的商贾以及朝廷官员们进行贸易,免去他们只身前往中原的风险,长此以往,张掖便成为了隋朝极其重要的丝路商埠。
今天是甲午日,初伏第一天,但天气并不算炎热,随着夕阳渐渐西沉,康乐大街变得越发热闹起来。
远道而来的胡商希望找一个舒适的客栈,一举洗去旅途的疲惫;定居于此的商客正三五成群的组起饭局,期望谈下更大的生意;就连那些前来河西采风的士子才人都耐不住寂寞,悄悄遛进了胡风十足的风月场中……
若不是有远处那片猩红色雪山的提醒,谁又能想到,这里竟是荒凉的河西之地。
就在康乐大街的中段,坐落着一座不怎么起眼的三进小院,小院的装饰极其普通,但里面的阁楼却鳞次栉比,这座小院有一个特别雅致的名字,叫做绿曼罗纱。
初到郡城的人,定会觉得这是某位胡商的私邸,但其实,绿曼罗纱是整个河西最负盛名的风花雪月之地。
夜幕还没有降临,按理说,此时并不是绿曼罗纱生意最好的时候,但它的门前却被路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哎呦呦……”
随着众人一声惊呼,一名男子被从院中硬生生的扔了出来,由于惯性太大,这名男子在地上滑出了足有一丈多远。
这名男子浑身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酒味,在地上挣扎了好大一会儿,才算勉强坐起,待众人看清他的样貌后,都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这是一张看上去极其恐怖的脸,一条深深的刀疤划过他的左脸,皮肉外翻,只是刀伤时间久远,早已和他的脸庞一样,被太阳晒得黝黑发亮,他那高高的鼻梁下,一双眸子如退了色的蓝宝石一般,虽然黯淡无光,但依旧引人注目,再配上那一脸整洁无暇的短髯,这是典型的异族人特征,但他现在却穿着一件栗色汉服短袍,俨然一副中原客商的打扮。
这名男子的衣着虽然普通,但看上去却还算整洁,只是胸前那一片酒渍,在刚刚的滑行中沾染了不少泥土,显得格外醒目。
男子看了一眼胸前,自嘲的笑笑,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摇摇晃晃的正欲起身,突然,一名矮胖的黑衣仆人迅速迎了上来,冲着他的小腹就是一脚,只听那名男子闷哼一声,瘫坐在地,一口污物随即喷将出来,尽数喷洒在了那名黑衣仆人的身上,此时的空气中立刻弥漫起了一股浓烈的酒臭,惹得围观路人纷纷掩鼻后退。
“你个烂孙!竟敢跑到绿曼罗纱来吃霸王餐,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矮胖的黑衣仆人立时恼羞成怒,顾不上处理衣服上的污物,便开始对那名男子拳打脚踢起来,其余几名仆人也不愿再做看客,一起加入了这场围殴之中。
那名男子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亦或是根本不想还手,只顾趴在地上抱头躲避,但却不曾发出一丁点的求饶之声,这反而激起了那几名黑衣仆人的斗志,力道不由得又重了几分……
“呔!住手!”一个高亢的声音突然从人群中传出。
那几名黑衣仆人犹豫一下,纷纷住手,转头来到了声音发出的地方,“哪个不怕死的?给我滚出来!”
人群不约而同的向后退去,空地上只留下一名牵马的年轻人,这名年轻人一身青灰色便装,头顶斗笠,背负包裹,再加上那匹栗色高头大马,一看便知此人将要远行,只是现在城门将闭,他还要出来多管闲事,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几位大哥,大家都是穷苦人,何故要这般刁难?”年轻人双手抱拳,显得很是客气。
“我劝你小子还是少管闲事!这种白吃白喝之人,就得好好教训!”矮胖的黑衣仆人见眼前的年轻人态度还算客气,便也就没有立即动手。
“他欠你们多少酒钱?”年轻人撇了一眼依旧瘫坐在地上的男子,冷冷说道。
“呦!你和他非亲非故……”
矮胖的黑衣仆人本想讥讽几句,但看见一枚金币已在近前,眼中还是放起了亮光:“好说,五铢三百枚,还有我这身衣服……”
“不用找了!”年轻人把金币往矮胖仆人的怀里一丢,便就不再搭理,径直向依旧瘫坐在地上的那名男子走了过去。
那名黑衣仆人把金币放在嘴里咬了一下,这才心满意足的揣进怀里,带着那几名仆人返回了绿曼罗纱。
“兄弟,多谢了,改日一定加倍奉还!今日钱袋若不是被人偷了,我曹琼绝不……”
“我知道,曹都尉不是这样的人!”年轻人轻轻的打断了曹琼。
“你是……”曹琼一脸狐疑的盯着面前的年轻人,任由他把自己从地上搀扶起来,待年轻人取下头顶的斗笠,曹琼才直呼出了对方的名字:“符三!?”
“正是在下!”符三双手一叉,向曹琼行了一个官礼。
“我早已不是什么关都尉了,咱们都是兄弟……”曹琼本想给符三还礼,不曾想自己醉酒,脚下虚浮,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好在符三眼疾手快,又把曹琼稳稳的扶住了。
“一年多不见,曹都尉何苦要如此作践自己?”符三看着醉意浓浓的曹琼,无不痛惜的摇了摇头。
曹琼却权当没有听见,一把抓住符三的右腕就往前拽:“走,到哥哥家吃酒去!家里条件虽比不上这绿曼罗纱,但我那不缺酒!”
“曹都尉,下次吧,在下还有急务需要处理,就不叨扰了!”符三轻轻一拉,便把正欲前行的曹琼给拽了回来。
曹琼经此提醒,这才仔细打量起了符三,符三一身轻装便服,显然是要远行办差,待观察片刻后,曹琼毫无顾忌的打了个酒隔,轻拍符三的肩膀道:“不妨事,我家在城外,等吃完酒,再上路不迟,公家事,不用这么上心!”
“曹都尉,在下确有急事,况且我已经不在公家办差了!”符三掰开曹琼的手,一脸焦急的抱拳致歉道。
“呦!你小子出息了,看来没白疼你啊!年纪轻轻确实该出去闯一闯!但不管给谁办事,晚饭总得吃吧,走,一起吃酒去!”曹琼不顾符三的反抗,拉着他就向前走去,符三刚开始还不停推脱,但转念一想,反正自己也要出城,与其在这里和曹琼浪费口舌,还不如顺着他,等出了城再做打算,主意一定,符三便就顺势搀扶着曹琼,边和他拉着家常,边往城外走去。
“呜……呜……呜……”
二人还没走出百步,城南突然传来了三声长长的号角,所有人都明白,城门将在半刻后关闭,但曹琼二人距离城门最快也要一刻,只要城门一闭,除非他们拿着甘州府衙颁发的特别文书,否则谁也休想出去。
曹琼无奈的看着远处,砸吧了一下嘴巴道:“完了,回不了家了!”
符三一脸焦急,但城中禁止骑马,现在的马匹不但帮不了他,反而还成了他的一个累赘,但很快,他又释然了,淡淡的冲曹琼说道:“也罢,上天既然安排我们重聚,那今晚我就和曹都尉不醉不归!”
曹琼欣喜的看着符三,但转即又耷拉下脑袋,一脸愧疚的说道:“可惜了,若不是钱袋被人偷了,我定请兄弟去绿曼罗纱爽上一把!”
“好!那就绿曼罗纱,我请!”
“不!今天算我的,和刚才的一起,哥哥改日一定加倍奉还!”
“曹都尉见外了……”
“不说这些,先去喝酒!”
“好!不醉不归!”
“哈哈哈……”
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二人在路人异样的目光中,缓缓向绿曼罗纱走去。
“你们……你们……想…三的右腕就往前拽:“走,到哥哥家吃酒去!家里条件虽比不上这绿曼罗纱,但我那不缺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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