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抉择第3/4段
曹琼一把将符三揽入怀中，用右手死死按住了他的伤口，但曹琼发现，符三已渐渐失去意识，身体变得越来越沉，才过了十多个弹指，按在符三脖颈上的右手就已经感觉不到丝毫的脉搏跳动……
韩天虎被曹琼连拒数次，心中极度苦闷，最后直接跑到裴矩那里去面奏检举，不曾想又被裴矩数落一顿，搞得韩天虎满腹泄火，但裴矩并没有对此置之不理，而是派刘蹇之前去与韩天虎一道监督曹琼审案，这才让韩天虎心中稍有欣慰。
二人刚来到地牢门口，韩天虎便迫不及待的敲起了地牢大门，但这次他并没有遭到曹琼的谩骂，甚至这地牢大门也与曹琼一般，毫无回应。
“他肯定劫狱逃跑了！”韩天虎惊呼一声，准备去唤守卫过来破门。
“不可能！曹都尉不是那样的人！”刘蹇之虽为曹琼辩解着，但心里却是咯噔一下，径直上前去亲自叫门。
刘蹇之正欲敲门，地牢的大门却自己开了，看着满身是血的曹琼从地牢中走出，刘蹇之禁不住向后退了三步，韩天虎则极速绕开曹琼，冲进地牢去查看符三的情况。
“你这是审案，还是杀猪？！”还不及刘蹇之开口询问，韩天虎又气急败坏的从地牢中折返回来，显然符三的死完全超出了韩天虎的预料。
“嘴巴放干净点！”曹琼一把锁住韩天虎的咽喉，硬生生将他抵到了地牢外的石壁上，然后面目狰狞的怒吼道：“给我找人厚葬他，否则符三受过的苦，我让你统统尝一遍！”
周边守卫正欲上来帮助韩天虎，但被刘蹇之制止了，刘蹇之笑眯眯上前，用力握住曹琼锁着韩天虎咽喉的手臂，轻轻说道：“曹都尉，我向你保证，符三肯定会得到厚葬，有啥话，松开手咱慢慢说……”
曹琼在刘蹇之的抚慰下心情渐渐平复，锁着韩天虎咽喉的手开始被一点点掰开，刘蹇之向韩天虎使个眼色，韩天虎便打消了反击的念头，默默退到一边大口喘着粗气，刘蹇之则赶紧安排守卫准备热水，以让曹琼好好洗漱一番。
曹琼在刘蹇之的搀扶下缓缓前行，神态木讷，他原本想极力破获此案，在报答裴矩不杀之恩的同时，能够救下符三性命，可现在，符三竟然以死相托，虽然符三一直闪烁其词，但曹琼不想也知符三所托何事。
一边是裴矩的不杀之恩，一边是兄弟的弥留之志，曹琼接下来到底要怎么选？
他不知道！
恍惚间，曹琼被刘蹇之搀扶进了浴桶之中，滚烫的热水瞬间让他毛孔扩张，周身舒畅，精神也随之一振，随着体内郁气不断排出，曹琼的思路也逐渐清晰起来。
不论是还裴矩不杀之恩也好，还是拯救郡城百姓于水火也罢，他当时答应裴矩的初衷是什么？
对！救符三！
他是为了救得符三性命，才趟的这滩浑水，虽然现在符三已死，但他对兄弟的情意不会变，他对符三的承诺也不会变，只要对得起自家兄弟，其他统统都可以舍弃。
不要辜负兄弟！
曹琼一想到此处，顿时精神大好，迅速洗去身上血渍，换上了裴矩送来的干净内衫，还有米彩儿亲手缝制的那身栗色常服。
“曹都尉，不知有何收获？”见曹琼已经收拾停当，刘蹇之笑眯眯的凑了过来。
“黑水互市，康吉香铺！我要亲自去会他们一会！”曹琼整了整腰间的外衫褶皱，回答的异常坚定。
“好，我这就安排韩都尉整兵，争取一次性拿下他们！”刘蹇之喜出望外，边说边往屋外走去。
“且慢，我一人前去，足矣！”曹琼这是要去帮符三传话，以完成他的遗志，若韩天虎真带重兵前去，破坏了符三他们的计划，岂不是会弄巧成拙，遂赶紧叫住了正欲出门的刘蹇之。
“这……不太好吧……”
“郡丞不信任我？”
“哪里哪里？我只是担心曹都尉安危，万一他们人多势众，伤到了曹都尉，我可没法给裴侍郎交代啊！”刘蹇之虽不信曹琼会变节到吐谷浑，但现在正值破案的紧要关头，他不允许有任何闪失。
曹琼微微一笑，一眼便看穿了刘蹇之的心思，他若太过较真，兴许连甘州府衙都走不出去，更别谈为符三报信，遂赶紧做出了让步：“精兵十人，换上常服，我只是去探探虚实，还不到大动干戈的时候！”
刘蹇之没有犹豫，直接唤来守卫，按曹琼的要求安排了下去，因为多年的共事经历，让刘蹇之对曹琼的能力，没有丝毫怀疑。
“草民还有一事想麻烦郡丞大人……”
“我知道，我会安排厚葬他的！”
“那多谢了！”曹琼立刻叉手作揖。
“曹都尉客气了，你马上就要去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我岂能让你有后顾之忧！”刘蹇之也赶紧叉手还了一礼。
“……”曹琼竟一时无言。
半个时辰后，十多匹快马疾速驶出了张掖郡城，一路向西而去，不及一刻，黑水互市便出现在了大家眼前。
黑水互市坐北朝南，朱红色大门的顶上有一块巨幅牌匾，牌匾上赫然写着四个烫金大字：“万国互市”，据说这是皇帝杨广御笔亲书，而顺着牌匾再往上看，在互市大门的城楼上，又苍劲的写着三个隶书金字：“黑水国”。
黑水国不是一个国，而是一座城，它的来历与粟特人密不可分。
粟特人的祖先原是月氏人，以前就生活在离张掖郡城不远的昭武附近，后匈奴入侵，月氏人才举族西迁至中亚河地区，枝庶分王，有康、安、曹、石、米、史、何、火寻、戊地九姓，皆氏昭武，故粟特人又称昭武九姓，而黑水国正是月氏人曾经的国都。
匈奴击走月氏后，黑水国区域属于匈奴觻得王的领地，故把黑水国更名为觻得，汉武骠骑大将军霍去病两征河西，致匈奴大败，汉武帝于元鼎六年设河西四郡，张掖郡治觻得，自此，黑水国便成为了汉王朝在河西走廊中部的政治、军事和文化中心。但由于汉朝移民大量迁入，完全超出了黑水国周边环境的承受能力，导致黑水国区域的土地大量沙化。东汉晚期，张掖郡城便移出了黑水国，搬迁到了现在的郡城位置，直到隋初，黑水国才再一次被重新启用，不过已更名为巩肇亭，成为一个不知名的粮仓。
大业初年，黄门侍郎裴矩奉皇帝命经略河西。裴矩初到张掖，便开始重振互市，将几乎废弃的巩肇亭改建一新，打造成了一座商业互市，只因黑水国互市毗邻张掖郡城，所以这里又被称为准官市，诸多隋朝对公贸易均在此完成。
随着黑水国互市的日渐繁荣，大量粟特商贾开始在张掖郡城定居，为了让来自远方的粟特人有回家的感觉，裴矩又将此城重新更名为黑水国，所以这里也被亲切的称为黑水互市。
因互市内禁止骑马，为防目标太大，韩天虎将坐骑系数交于监市司暂管，但曹琼依旧嫌他们人多，韩天虎无奈，只留下一名亲信跟随，其余士兵均被遣散至互市各大交通要道处充当暗哨。
而这还远远不够，曹琼接下来的做法更加让韩天虎不悦，因为他们在黑水互市上逛了将近两个时辰，曹琼却始终没有进入康吉香铺，而是在黑水互市上漫无目的的溜达着，不断品尝着各种美食，如：搓鱼、臊面、蒸饼、卷子鸡、手抓羊肉、芝麻胡饼等等，只要碰上美食，曹琼就一定要坐下来美美的吃上一顿，哪怕他才刚刚吃过，曹琼甚至找到了这个季节并不多见的榆钱饭，只是每次吃完他都是抹嘴就走，只留下韩天虎在那里结账买单。
“呔，这都已经是第十顿了，就是猪也该喂饱了！”韩天虎结完账后满腹牢骚，直接冲曹琼嚷嚷了起来。
“韩都尉尽管放心，甘州府衙可是欠我五百金呐，少不了你的这点饭钱，到时我给你加倍！”曹琼拍着微微鼓起的肚子，乐呵呵的抿了一口酒。
韩天虎闻言，一脸讥笑道：“五百金！？那可是你破案后的报酬，可你在这都溜达两个时辰了，至今一无所获，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什么也没审到，故意在这拖延时间呢吧！？”
曹琼嘿嘿一笑，也不反驳，自顾自的继续向前溜达着，但曹琼心里却是异常明白，现在正值互市交易高峰，各家商铺都人流如织，若自己贸然前去传话，店内人多眼杂，万一出了什么差池，那可就大大的辜负符三了，唯有待到收市之前，多半人流散去，自己方可放心传话。
当然，曹琼还有一个不便言明的理由，至于什么救万民于水火，保家国之平安，这早已不是他曹琼的职责，也勾不起曹琼太大的兴趣，但多年的关都尉经历，还是让曹琼对这起神秘计划产生了好奇，而且越靠近康吉香铺，曹琼的这份好奇心就越强烈，即便自己知晓后什么也不做，这份好奇心还是驱使着他必须要弄明白这个计划的来龙去脉，否则这个疑问定让他浑身痒痒，寝食难安。
曹琼虽表面上在四处溜达，暗地里却在观察着黑水互市的一草一木，希望能从中探得一些蛛丝马迹，比如在溜达期间，他就进过几间铺子，有译售佛经的书铺，有售卖乐器的曲屋，有摆满珍珠玛瑙的玉石店，当然还有各种美食酒肆……在韩天虎看来，这完全是浪费时间，但曹琼却不显山不露水的干了很多事。
曹琼先联系上了曾经跟随他的暗桩，安排他秘密去查访符三口中的土浑鬼兵。又通过符三当年的当差记录，找高人伪造了一份笔迹完全相同的虚假信件。而在各种美食酒肆中，曹琼可不全是为了吃喝，他还在仔细聆听着最近发生的各种奇闻异事，希望能从中挖出点什么……
终于，在酉正时分，曹琼一行来到了康吉香铺对面的一家茶馆内，因黑水互市会在戌初闭市，所以现在街上的行人明显少了许多，康吉香铺内亦是人烟寥寥。
曹琼看着康吉香铺的店门轻轻抿了一口酒，“韩都尉，跟着逛了一下午，有什么收获没？”
“一下午都像个没头苍蝇般乱窜，能有什么收获？！”韩天虎一边大口喝茶，一边不停的抱怨着。
曹琼冷笑一声，也不争辩，呷了一口酒后继续问道：“如果他们真的藏身于此，韩都尉可曾想过，这里该如何设伏？”
韩天虎突然愣了一下，他跟着曹琼漫无目的的溜达了一下午，现在早已牢骚满腹，哪里还有心情静下来思考他事，经曹琼一提醒，这才幡然醒悟，康msp;曹琼在刘蹇之的抚慰下心情渐渐平复，锁着韩天虎咽喉的手开始被一点点掰开，刘蹇之向韩天虎使个眼色，韩天虎便打消了反击的念头，默默退到一边大口喘着粗气，刘蹇之则赶紧安排守卫准备热水，以让曹琼好好洗漱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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