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交锋(一)第1/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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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业五年,六月初三。

  黑水河畔,蓼泉守捉,营内,卯初。

  万物初醒,旭日东升,远处的祁连雪山仿佛被火点着了一般,通体绯红。近处的田野上金光普照,使得本就五彩缤纷的原野,看上去更加色彩斑斓。一席黝黑的河水亦是波光粼粼,朝阳的倒影正随着晨风微微徜徉,一座不大的军营就矗立在黑水河畔,营地的入口处写着四个方正的隶书大字:蓼泉守捉。

  按照隋例,每个郡县均设有驻军,但河西之地地广人稀,驻守大量军士耗资巨大,但无驻军又恐西戎侵扰,故隋朝一直沿用北周时期的府兵制。

  无战事时,士兵们回家屯田务农,而有战事时,则各自带足干粮及战备物资随军出征,故河西的军士们一直过着半兵半农的生活,但为了保证各地最基本的防务,遂又在各县辖区内设置了守捉营,由戎边士兵轮流当值,而这些士兵又被称之为守捉郎。

  张掖郡内,每县均设守捉营两座,删丹县辖赤水、同城二守捉,张掖县辖张掖、蓼泉二守捉,张掖守捉营位于张掖郡城东南五里处,亦是张掖郡守捉总署,俗称张掖折冲府。蓼泉守捉营则位于骆驼城东南十里处,与骆驼城相对而立,共成掎角之势。

  蓼泉守捉营的正南方,有一座高约五丈的大型烽燧,烽燧上的三缕黄褐色狼烟,已从昨夜丑时燃至现在,大家都知道,这是部队集结的信号。

  此时的守捉营内,已经聚集了数百人,他们都是闻讯赶来的士兵,而在不远处,还有数百人正骑着马从四面八方极速赶来,由于大家久疏战阵,所以看上去都还比较懒散,众人既不列队,也没整装,而是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嘘寒问暖,谈天说地,不肖半个时辰,营地的操场上便已塞满了人。

  昨日傍晚,曹琼和韩天虎一接到武侯传报,便马不停蹄的赶到了蓼泉守捉营,在经过简单的询问后,又立即对五名殉难士兵的尸体进行了详细勘验。

  这五名士兵的尸体,于昨日申时,被当地农家发现于距蓼泉守捉营东南六十里的黑水之中,由于死者的装束隶属张掖折冲府,故武侯们不敢涉足,第一时间通知了就近的蓼泉守捉营。

  守捉营在接到线报后,迅速组织守捉郎赶赴现场勘察,因五人身份特殊,故守捉郎也不敢有丝毫怠慢,第一时间便把该事件上报到了甘州署衙和张掖折冲府。

  守捉郎在对现场进行了详细勘验和处理后,也只能将这五具尸体运回守捉营暂存,等候上级的进一步指示,而这五具尸体才刚刚被安放停当,曹琼和韩天虎便已驱马入营。

  其实,想要查到这五人的身份并不难,但苦于各守捉营相距较远,排查需要较长时间,且当时已经天黑,各处均已宵禁,更是增加了排查难度,哪怕其他守捉营已经发现有人失踪,也只能经再三确认后,于次日快马上报。但此事或将波及到圣人西巡安危,故韩天虎不敢有片刻耽误,即刻安排数名守捉郎,连夜前往各营进行排查,他和曹琼则留在守捉营内继续勘验尸体,但经过一夜的努力,除了勘验出各人的死因,其他一无所获。

  忙完这些后,天已破晓,二人便直接趴在停尸房的简易方桌上睡着了,这才将将睡了不足一个时辰,二人便被屋外嘈杂的声音吵醒了,而二人并不知道,就在他们来到这里不久后,张掖折冲府的征兵集结令便已至此,只是二人太过专注,一直没有留意到屋外发生的变化,所以韩天虎这才睡眼惺忪的走出屋外,想要一探究竟。

  突然,一阵有节奏的鼓声响起,士兵们立时停止喧哗,一扫刚刚慵懒的状态,开始寻找起属于自己的队列,不及半刻,广场上已经排列好了一个威严的千人方阵,肃杀之气瞬间扑面而来,这和刚刚的嘈杂与懒散完全判若两人。紧接着,各自的伍长又开始迅速点名,报数声一浪高过一浪,又过半刻,点名已闭,蓼泉守捉营无一人缺阵,悉数到齐。

  “大业五年,六月初三,卯正,蓼泉守捉营全员集结完毕,请韩都尉训示!”一名中年将领正准备发号施令,突然看到走出房门的韩天虎,赶紧机敏的跑了过来,双手将令旗递上。

  “罢了罢了,我今天不是来巡营的,一切按计划进行。”韩天虎尴尬的冲中年将领摆摆手,然后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转身拉着曹琼又回了屋。

  “来,提提神!”曹琼坏笑着递过来一粒小枣,“这么着急把我拽进来,是不想让大家看到你的这幅邋遢样吧!”

  韩天虎冷哼一声,一把夺过小枣塞进嘴里,双手顺势在脸上使劲搓了几把,紧接着又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神情立时比刚刚精神了不少,遂才慢悠悠的辩解道:“我确实不知折冲府于今日发了集结令,又岂会知道他们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况且你也知道,关都尉直管武侯,又管不了军营之事,人家就是跟我客套客套,还是不要给人家添乱的好。”

  韩天虎说的这些,曹琼自然明白,他刚刚也不过是想活跃一下气氛而已,遂强忍着笑意转移了话题,“这几个倒霉蛋在黑水里泡了大半天,又顺河漂了几十里,从他们身上已经挖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你还是赶紧安排几名守捉郎准备善后吧!”曹琼说完后,看着屋内的五具尸体,发出了一声不易觉察的叹息。

  “你觉得他们是怎么死的?”韩天虎问了一个昨夜不知问过多少遍的问题。

  “他们是怎么死的,其实一点都不重要,而他们为什么会死,那才重要。总之,他们就是一群倒霉蛋,居然连反抗都没有,就这样白白的送了性命,看来对方不简单呐!对了,昨夜撒出去的守捉郎,这时也该回营了吧。”曹琼苦笑着摇摇头,因为他也有很多问题想不明白,只能等待守捉郎带回的最新消息,来给他提供更多线索。

  “还是出去等吧,待在这里总感觉怪怪的,外面的空气要好很多!”韩天虎看了看不远处的五具尸体,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你还好意思说,刚刚是谁把我拉进来的?我当有人喜欢和死人待在一起呢!哈哈哈……”曹琼没好气的在韩天虎胸口上轻轻锤了一拳,然后拉开房门,率先走了出去。

  曹琼出门后,不停地伸展着身体,一口气连做了五个深呼吸,突然,一股肉香让曹琼停止了动作,哈哈一乐道:“奶奶的,我居然忘了这个老不死的!”

  曹琼兴奋的往空中挥舞了几拳,然后径直向营房的东侧角落走去,韩天虎本也想打几套拳活络活络筋骨,但看到曹琼行色匆匆,犹豫了一下,还是追了上来:“你这火急火燎的干嘛去?”

  曹琼头也不回的嘿嘿一笑道:“找食吃!”

  经曹琼这么一说,韩天虎瞬间也感觉饥肠咕咕,轻轻哦了一声后,摇头笑笑,只得默默跟在曹琼身后继续前行。

  远处的士兵方阵现在还没有解散,中年将领仍在大声训话,韩天虎看着方阵,似是若有所思,又向前走了约莫二十多个弹指,韩天虎的思绪便被一股肉香拉了回来:“好香啊!”

  今日是士兵集结的第一天,守捉营按照惯例炖了肉,虽然每个士兵都自备了干粮,但能够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再嚼上几块零碎羊肉,不论是身体上,还是心情上,都会格外热乎。

  守捉营的伙房内热气腾腾,曹琼和韩天虎各自端着一碗羊汤正吃的稀里哗啦,桌上的十多张胡饼瞬间便见了底,旁边还有一盆已经下去大半的手抓羊肉,眼尖的伙夫又给端上了几张胡饼,曹琼一抹嘴巴,冲伙夫竖起了大拇指:“老孔,手艺不减当年啊,真香!”

  “曹都尉爱吃就行!”老孔听着曹琼的夸奖,一脸欣喜。

  “你们两个认识?”韩天虎一抹嘴巴,看着打的火热的二人,一脸惊奇。

  “真他娘废话,我两要不认识,就是郡守来了,也不一定有这等待遇!”曹琼拿起桌上被啃的光溜溜的羊骨,不停的敲打着还装有羊排的瓷盆,转即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孔师傅好手艺,这肉炖的可真香!”韩天虎也不忘恭维上一句,不过他说的可是真心话。

  “算你有口福,老孔曾经可是御厨,供职于圣人的御膳房,只是因为性格耿直,一不小心得罪了小人,才会沦落到此处……”

  “不提这些,不提这些,老朽戴罪之身而已!”老孔赶紧打断了侃侃而谈的曹琼,脸上露出了一丝惭愧。

  “好,不提不提,不过也没啥不好意思的,我不也是戴罪之身嘛,哈哈哈……”曹琼摆摆手,指着自己打趣的说道。

  “那是,河西这地方可真是藏龙卧虎,哪怕是个囚犯,说不定都是大兴城里来的高官,只因一不小心得罪了哪位权贵,就被戎边到了这里,我第一眼看见孔师傅,就觉得你仪表堂堂,曾经定是辉煌无比啊。”韩天虎也接过话茬,想要尽量缓解老孔的尴尬。

  “哈哈哈……说的就是这个理,以前我当关都尉的时候,总觉得心里的牵挂太多,现在卸甲归田了,从早到晚面对的只有黄土和那些穷哈哈的百姓,日子久了,渐渐也就想明白了很多道理,人生一世,功名利禄都是身外之物,尤其是对于普通百姓,早上还有说有笑,说不定下午就一命呜呼了,所以活出自己才叫洒脱!”曹琼说完后,端起羊汤一饮而尽,好像刚刚痛饮了一碗烈酒,浑身都透着一股豪气。

  “二位慢用,我再给二位盛点肉去……”老孔不知该如何接话,就悻悻的退了下去。

  “既然你已经看透了一切,那为何还要来接这个烫手山芋?”韩天虎看到老孔退去,突然提出了一个棘手的话题。

  “放心,我绝不会抢你的都尉官职,等办完事,我还会回去喝酒种地,要问我为什么来这?其实我也不知道,如果非要给自己找一个高尚点的理由,那就是……家!对,家!就是因为家!我自己已经没有家了,但只要我还有这个能力,就会为更多人有一个完整的家而努力!如果土浑鬼兵得逞,大隋肯定会再次陷入战乱,到那时,遭殃最大的还是普通百姓,为了能让这些普通百姓过上一个相对安稳的日子,我绝不能让土浑鬼兵得逞!”曹琼越说越是义愤填膺,末了,一拳重重砸在了餐桌之上。

  “想不到,曹都尉竟有此等……”

  “不是吧,你还真信了!我看中的可是那五百金啊!哈哈哈……”曹琼突然指着一脸感伤的韩天虎,笑的前仰后合。

手艺不减当年啊,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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