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交锋(一)第4/4段
与互市北门遥遥相对的便是皇城,皇城前是一座不大的瓮城,瓮城上的三层牌楼气派而又威严,而两侧六丈余高的城墙则将南北两城隔开,一道宽约三丈的河流,自东向西从皇城门前流经,形成了一道天然的防守屏障,现在的皇城已经是西域胡商的私邸,入口处设有大量狼卫把守,寻常人等无法入内。
红袍女道人在快要进入皇城前突然左转,在河边的一颗巨大垂柳下停住了脚步,曹琼则试探性的慢慢靠了过去,二人完全被淹没在了茂密的垂柳枝条中,很难引起他人注意。
“你为何故意把我引至此处?”曹琼率先开口了。
“我们都有谜团,需要对方帮忙解开。”红袍女道人看着曹琼,又是妩媚一笑。
“你不是甲丁妻子?!”
“鄙人张凤翼,道号出尘,大家习惯性叫我张出尘,我想知道,是你们杀了甲丁?”张出尘反问道。
“甲丁投靠鬼兵,意欲图谋不轨,实属死有余辜,我想知道,甲丁的妻子现在何处?”
“她还活着,也许你很快就能见到她了,只是我不明白,你一个胡人,缘何会对大隋忠心耿耿?”张出尘身子微微一侧,似乎很期待曹琼的回答。
“我十多岁起,便跟随隋军走南闯北、杀伐天下,见过太多的妻离子散、流离失所,是大隋让天下百姓有了一个安居乐业的家,这也是我多年来最自豪的事情。”曹琼自觉说得慷慨激昂。
“家?”张出尘冷笑一声,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是意外,“建东都、开运河,每年有百万民众客死他乡,现在的百姓还有家吗?”
“但这至少要比常年征战强的多,而保护更多的家,这是一个军人的信仰,永远不会变!”曹琼回答的很是坚决。
“你是一个好人,但我必须奉命行事,对不住了。”
张出尘冲曹琼又是妩媚一笑,红色佛尘从右手换到了左手,佛尘跟随着张出尘的动作,很自然的在曹琼面前轻轻一挥,曹琼立觉一股异香袭来,整个人渐渐失去意识,瘫软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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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都蓝蜷缩在昏暗的角落里动弹不得,从门缝中漏进来的那一抹光亮,是他能感受到时间变化的唯一标识。
咖都蓝是土生土长的吐谷浑人,他的部族在西海以东,一个叫做伏罗川的地方过着游牧生活,生活虽算不上富足,但很温馨。
咖都蓝从小就精明能干,是部族里的伍长,专门负责保护部族安危。当然,有战事时,他也会带领部族青年去投奔伏允可汗,加入可汗大军。
一年前,由于伏允可汗不愿臣服大隋,经略河西的裴矩成功游说铁勒部,与隋军从东西两侧夹击吐谷浑,最终致吐谷浑大败,痛失河源、西海二郡,一路退守到了更加高寒的西南地区。而咖都蓝的家乡伏罗川便在西海郡,战火一至,草木无存,咖都蓝的部族因战事死伤大半,其中就包括咖都蓝的妻子和他未满八岁的女儿。
咖都蓝掩埋了妻儿的尸骨后,便带领着残部,跟随伏允可汗一路向西南逃遁而去,然而新的家园还未建成,战火带来的伤痛还不及平复,杨广御驾亲征的消息,又如同一片乌云压在了吐谷浑人的头上。
伏允可汗重整十万大军,准备与隋朝决一死战,但杨广却带来了雄兵三十万,实力悬殊可见一斑。
既然从正面很难占到便宜,那便只剩下奇袭一条路可走,伏允可汗征召大批死士,想通过偷袭杨广行营,以及破坏隋朝安定的方式来威慑隋朝,从而为自己赢下更多的谈判筹码。
伏允可汗成立的死士部队被称为鬼兵,鬼兵属于伏允可汗直管的秘密组织,除了伏允可汗以及他的亲信,外人少有人知。
鬼兵的总负责人被称为鬼王,而具体执行任务的小队队长被称为鬼侍,鬼王和鬼侍间则通过鬼使来传达指令。咖都蓝便是其中的一名鬼侍,他的主要任务,就是负责河西地区的破坏与袭击。
一个月前,咖都蓝亲率四十多名鬼兵渗透进张掖郡,准备伺机大搞破坏。
在经过与鬼王的反复沟通后,他们把目标锁定在了南城官市以及裴矩身上,为了完成任务,咖都蓝把人马划分成了两拨,赛尔敦带领多半人马负责破坏南城官市,而咖都蓝则带领另一半人马准备暗杀裴矩,并设法取得南城官市的施工详图。
就在六天前,咖都蓝从符三那里得到了杨广即将西巡河西的消息,并将自己变更袭击计划的想法通过符三转述给鬼王定夺,很快鬼王便有了答复,符三本想去张掖郡城拿到南城官市坊图后,再将坊图与鬼王书信一并交于咖都蓝,可谁知,符三在半路上遇到了曹琼……
而咖都蓝一直坚信,鬼王肯定会对袭击计划有重大调整,这也才让曹琼有了可趁之机,最终导致自己领导的那拨鬼兵全军覆没。
随着一阵叮铃哐啷的开锁声,屋门被狠狠的踹开了,一股强烈的阳光迎面扑来,照的咖都蓝睁不开眼睛,一个黑影冲上来,一把揪起瘫倒在地上的咖都蓝,厉声喝到:“杨广即将西巡河西,你是如何知道的?!”
咖都蓝知道,揪起他的这个人,正是赛尔敦,但他还是挤了挤眼睛,等勉强看清楚赛尔顿的表情后,才冷笑着说道:“你不是不相信我吗?”
“整个骆驼城,现在贴满了杨广即将西巡的告示,他们要开展一场空前巨大的欢迎仪式!”
“那我们的机会岂不是来了!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啊!哈哈哈……”咖都蓝没有料到,裴矩这么快就将杨广西巡河西的消息散播了出来,甚至还要组织民众举行空前盛大的欢迎仪式,这在咖都蓝看来,简直就是最狂妄的示威,他岂能不去应战?
赛尔敦摇晃着狂笑不止的咖都蓝,继续追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你还是不信我?你怀疑我是他们的卧底?”咖都蓝收起笑容,冷冷的瞪着赛尔敦。
“十八个兄弟全都死在了你的手里,你叫我怎么信你!?”赛尔敦一边咆哮,一边抓住咖都蓝的衣领用力上举,咖都蓝的双脚立时变成脚尖点地。
“这就是符三传给我的消息,我也曾建议鬼王调整计划,把袭击的目标转向杨广,但鬼王愚昧至极,至今没有任何行动,我就是因为立功心切,才遭了他人暗算,你若不信,鬼王可以证我清白!”咖都蓝被赛尔敦抓住衣领,硬生生从地上提起,呼吸已然不畅,等说完这些话,脸已憋的通红。
赛尔敦盯着咖都蓝坚定的眼神愣怔了半晌,他不是不相信眼前这位曾经的上级,而是现在正处在计划执行的紧要关头,他不容有任何闪失,“那就等鬼王亲自来证你清白吧!”
“头儿,城中有变!”一名鬼兵慌慌张张的从院中冲了进来,赛尔敦闻讯立时色变,双手一松,咖都蓝又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鬼王究竟何时到此!我不能被一直关在此处,我要为可汗尽忠,我要争取更大的荣耀……”咖都蓝望着赛尔敦离去的背影,大声嘶吼着,但赛尔敦却没有任何回应,房间的门又一次被重重的关上,只留下了一片漆黑。
赛尔敦来到院中,向鬼兵所指的方向望去,但见三缕黄烟从屋后不远处划过,现在还未及消散,而在不远处的望楼上,还在不停的发射着烟丸,赛尔敦连忙询问道:“事发何地?”
“安居坊!”
赛尔敦听到安居坊三字,突然心头一颤,浑身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就在今日卯初时分,咖都蓝突然嚷嚷着要见自己,说有要事相告。而在见面后,咖都蓝却话锋一转,苦苦哀求起了自己,扬言甲丁是鬼王的救命恩人,且是这次计划的重要参与者,希望他尽快派人去保护甲丁的妻子,否则会有恶事发生,若鬼王怪罪下来,赛尔敦也会吃不了兜着走,唯有一死谢罪。
赛尔敦也略有耳闻,甲丁并不是鬼兵,而是鬼王的救命恩人,而且,鬼兵在张掖郡所有的落脚点都由甲丁提供,咖都蓝能够带领四十多人在张掖郡蛰伏一月有余,而不被朝廷发现,甲丁功不可没,故在鬼王眼中,甲丁也算是鬼兵中的一员。
咖都蓝之所以哀求赛尔敦,第一是出于袍泽之情,不论甲丁是否安在,都不应让他的家人受到侵扰;第二是要尽快切断与甲丁有关的所有线索,以防计划外泄,满盘皆输;第三则是要帮鬼王报恩,虽然咖都蓝对鬼王不调整计划的举动一直耿耿于怀,但此刻他必须搬出鬼王,否则赛尔顿根本不会听命于自己。
赛尔敦本不同意,但转念一想,自己落脚的这间货仓便由甲丁提供,而他妻子对此事到底了解多少,没有人知道,如果有人通过她寻到此处,自己岂不是也要全军覆没?!
赛尔敦虽然应了下来,但他并不想保护甲丁的妻子,而是要去杀了她,因为现在人手紧缺,他可不想因此分心,而鬼王那边,随便一个什么理由,便能把自己择的干干净净。
赛尔敦往咖都蓝的方向啐了一口:“真他娘的扫把星,自从你来,就没发生过好事!”转即他又对旁边的鬼兵吩咐道:“你们四个,前去探探情况,实在不行,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千万不能让他们查到这里,明白吗!”
“遵命!”
四人看了一眼望楼,见望楼还在发射着黄色烟丸,注意力完全不在这边,便迅速跃上墙头,消失在了小院屋后。
赛尔敦沉思了一会儿,突然向旁边的老者追问道:“老刁,鬼王何时能到?我有预感,这里很不安全,我们必须尽快撤离!”
“明日午时,鬼王必到,你可以先行准备,我再去设法催催,待鬼王一到,我们立即撤离!”刁寒回答的很是笃定,没有丝毫慌乱。
“有劳了!”赛尔敦冲刁寒一抱拳,便开始招呼剩余的鬼兵忙碌了起来。
刁寒则转向了小院的另一端,不一会儿,一只黑色信鸽从小院中腾空而起,一路向南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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