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日:前兆(一)第4/4段
“不急,不急,曹都尉,如若不弃,柳琼花还在闺阁侯你,今日大可放纵一日,明日再忙不迟。”康老和也冲曹琼拱拱手,笑眯眯的抛出了另一个利是。
“等曹某人查清了真相,再来消受不迟!”曹琼见康老和并无正事,遂摇摇手转身出了门,只是他喝的有点微醺,走路时已有些许摇晃。
曹琼嘴里不停的哼着小曲,时高时低,时悲时乐,似是很享受现在的这个状态,康老和则看着曹琼的样子很是满意,笑眯眯的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父亲,就这样放他走了?”
曹琼刚刚走远,便从包厢的偏室内走出了一位青年,只见这个青年尖嘴猴腮、颧骨高悬,身着一袭粉色长袍,手上握两碧绿玉球,身姿涣散、声音细尖,还不时伴有两声咳嗽,似是患有哮喘重病,而他身后则跟着一名红袍女道人,此人正是张出尘。
“子恒啊,你就好好在家养病吧,别再出来给为父添乱了。”康老和口中的子恒,便是他的小儿子康子恒。
康子恒本为曹琼所杀,只可惜曹琼的刀锋偏了半寸,正好躲过了康子恒的心脏,康子恒这才勉强捡回了一条性命,只是不幸被曹琼伤及左肺,因此落下了非常严重的肺病,在家养伤一年有余,这才刚刚痊愈,而现在仍然时不时的咳嗽两声,做不得剧烈运动。
正因为康子恒没死,加上当时正直康老和与裴矩斗争的关键时期,康老和这才以康子恒作孽多端、罪有应得为由,极力为曹琼求情,以缓和与裴矩的关系。当然,康老和也封锁了康子恒尚存的消息,以免他人知晓后节外生枝,而裴矩也不敢护短护的太过明显,这才把曹琼就地革职、贬为农人,永世不得为官。
就在两月之前,张出尘初到河西,恰逢康老和暗中寻访名医,要为康子恒治病。而张出尘正好有治哮喘的偏方,康子恒服用后身体大为好转,康老和为了康子恒的身体健康,便花重金把张出尘留在府上,做了康子恒的客卿,一则是帮助康子恒尽快恢复健康的体魄,二则是保护康子恒的人身安全。
“他把孩儿害成了废人一般,我岂有不杀他之理?”康子恒拍打着桌子,说的咬牙切齿,因为他突然怒火攻心,所以不自觉的又咳嗽了起来。
“等他失去了价值,随你处置!”康老和不停拍打着康子恒的后背,眼神中满是疼爱。
“就凭父亲这几句话,就能把他策反了?”康子恒依旧不服。
“当然不能,不过只要是人,他就会存在弱点,所以我们才需要更有耐心,曹都尉这个人太过于正直,眼里揉不得沙子,只要和他多谈上几次,往他眼里多撒点沙子,那达到离间他们主仆关系的目的,还是非常容易的。”康老和捻着自己的胡须,显得胸有成竹。
“好,我听父亲的,如若父亲这招不管用,那我必杀他曹琼!”康子恒说的咬牙切齿,忍不住又是一阵咳嗽。
众人赶紧围了上来,又是捶背,又是递茶,过了好大一会,康子恒的咳嗽才算止住,在众人的拥簇下缓缓离开了酒楼……
曹琼晃晃悠悠的出了皇城,虽喝的有点微醺,但还不至于乱了分寸。
此时的皇城外一片繁忙,大量的马车和骆驼在这里聚集,它们在一个临时的帐篷内登记后,便由指定的领队带走,从互市北门而入,在指定的商铺或货栈内装满货物,再一路由骆驼城南门驶出,场面虽显得有点嘈杂,但还算井然有序。
曹琼漫步在人群中,看上去有些迷茫,他对查案原本就不怎么坚定的决心,现已被康老和搅得支离破碎。
就在曹琼漫无目的的往前行进时,一阵嘈杂的叫喊声,把他从万千思绪中拉了回来,遂好奇的看着众人,发现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看着同一个方向,并且在不停的指指点点。
曹琼跟随众人的目光,一起看向了骆驼城的东南方向,发现那里早已烟尘蔽日,一股巨大的黑烟滚滚冲天,曹琼心想,应该是哪家货栈失火了。
“那边出什么事了?”
“据说丁九货栈内有鬼兵,我刚驾车过来时,看到好多守捉郎都往那边去了!”
“还有更稀奇的呢,听说今日一早,互市公堂之上竟然出现了一块巨大的红绸,红绸上就写着鬼兵的藏身之处,武侯们都说这是神仙显灵……”
“看这情形,那边的战况很激烈啊!”
“可不是嘛,武侯和守捉郎都快把那边的街道塞满了,就是有再多的鬼兵,他们也插翅难逃喽!”
曹琼从大家一言一语的交流中,大致了解了整个事件的原委,而众人口中的红绸,曹琼一听便知,这肯定不是什么神仙显灵,而是张出尘帮自己传达的消息,遂感激的向皇城方向拱了拱手,以表谢意。
“轰~隆~”
就在众人对着漫天烟尘谈天说地时,烟尘之下突然火光冲天,一股巨大的黑色蘑菇云腾空而起,紧接着,一阵轰隆声传来,大地都随之一颤,互市北门上的墙皮,都被震掉了好大一块,差点砸中下方通行的车马,人们纷纷惊呼着四散而去,驼马亦疯了似的横冲直撞,几辆马车瞬间便被撞的粉碎。
曹琼看着眼前乱糟糟的情形,一时不知所措,他原以为,那股黑烟定是守捉郎为了逼迫鬼兵现身,不得已而使用的火攻,没想到居然还会发生爆炸,而根据爆炸的规模判断,双方定是死伤惨重。
但转即,曹琼又恢复了镇定,他必须尽快赶去现场,期望那里还能留下些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曹琼打定主意后,已顾不得城中不能骑马的规定,从旁边拽过一匹受惊的马匹,一个翻身便跨上马背,往丁九货栈的方向赶了过去。
越靠近丁九货栈,曹琼的脸色就越是沉重,因为受伤的武侯和守捉郎已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一具具被从丁九货栈里运出来的尸体,而那些尸体,各个血肉模糊,甚至还有人被直接烧成了焦炭。
曹琼到达货栈外街时,便已不能前行,因为那里早已被武侯完全封锁,只有一个个伤员和一具具尸体,从里面被源源不断的抬出来。
曹琼在张掖郡干了六年关都尉,所以认识他的武侯不在少数,故没费多大力气,曹琼便被放了进去,而一名叫做沈福的武侯,曾经给曹琼打过下手,便主动跟了上来,尽量细致的为他讲解着现场发生的每一个细节。
还没走出几步,曹琼便看到了一处四散开的血迹,很显然,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战斗,但现在伤员已被清除干净,只留下了满地狼藉,曹琼蹲下身来,仔细观察了一会,便对这场战斗的大致经过了然于胸。
“曹都尉,你可不知道啊,守捉郎刚才活捉了一名投降的鬼兵,然后交给我们武侯暂押,等行动结束后,再扭送至甘州府衙接受审讯。不曾想,守捉郎刚一进入货栈,货栈内便燃起了熊熊大火,这个鬼兵看到火起,突然像疯了一样,一口咬住他旁边武侯的耳朵死死不放,而上峰交代要留活口,故武侯们也不敢对他下死手,只是对他拳打脚踢,最后,眼睁睁看着那名武侯的耳朵被他咬了下来。”
“就在武侯们找鬼兵泄愤之时,旁边又突然杀来了一名鬼兵,那架势,也像发了疯一样,直接就是同归于尽的打法,我们武侯哪里见过这个,很快便被那名鬼兵打翻在地,而且很多人都挂了彩,就在附近的武侯赶来支援时,爆炸突然发生了,当时大家都是一阵眩晕,好多人还被震飞了出去,等大家反应过来后,那两名鬼兵已经不见了......”
“废物!”
曹琼用两个简单的字,打断了还在口沫横飞的沈福,径直走进了早已面目全非的丁九货栈。
货栈内早已变成了一片焦土,就连旁边的货栈也被炸毁了大半,再往远处看去,不少货栈的货物也已被引燃,三丈余高的火苗正被风吹的呼呼直响,因丁九货栈临近东侧城墙,三丈余厚的墙身,居然都被炸出了几条一指宽的裂缝,好在货栈离居民区较远,故没有造成更大的伤亡。
丁九货栈的院内更是惨不忍睹,处处都是血肉模糊的伤员与尸体,甚至还有不少被烧成焦炭的尸块。惨叫声、咒骂声、吆喝声、救命声夹杂在一起,光听声音都足以让人毛骨悚然。
沈福正欲开口说点什么,但被曹琼打住了:“沈福兄弟,你立即带几个人去找鬼兵,哪怕他们被炸成了粉末,我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当然,如果还有活口,哪怕你把他当成祖宗,也要给我保护好喽!”
沈福领命后迅速退去,曹琼则缓缓伏下身体,像一只猎犬般不停的用鼻子嗅着什么,因为他发觉,此时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异样的味道,如果这不是某种货物燃烧的气味,那便是爆炸的源头。
曹琼从军这么多年,攻城用的燃烧瓶见过不下百余种,但像今日这样威力巨大的,还是头一次见,而这种杀伤力极大的东西,到底是如何做成的,曹琼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
曹琼像猎犬一样,伏在地上来来回回的嗅了约有一刻,突然,他的目光锁定在了一处正在燃烧的火焰上,那处火焰下是一块一尺见方的石板,石板上空无一物,火焰却窜的老高,那么奥妙肯定就在这石板之下。
曹琼找来一把短刀,围着火焰观察了片刻,然后迅速挑开石板,只见石板下是一块黑黝黝的泥土,泥土上还闪烁着些许白色晶体,而就在曹琼挑开那块石板的瞬间,火焰迅速引燃了下方的黑色泥土,白色晶体也随着火焰炸的滋滋直响。
就在挑开石板之前,曹琼已料到会有此景,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短刀撬出了一块黑色泥土,并迅速将已经燃烧的部分用短刀切除,最终只留下了一块一寸见方的黑泥,这点泥土虽然不多,但对曹琼来说已完全足够,只见他扯下衣襟,小心翼翼的将这点泥土包裹起来,放在了贴身之处。
“曹都尉,这里有一个活口!”
就在曹琼准备弄明白更多细节时,沈福突然向这边大叫了起来,曹琼一阵欣喜,几个箭步便冲了过去。
而现在,除了沈福带领的几名武侯,又闻讯赶来了不少守捉郎,待曹琼赶到时,沈福已与那几名守捉郎对峙了起来,守捉郎执意要杀了这名鬼兵,为死去的兄弟报仇,而沈福则坚决护卫着这名鬼兵,生怕他受到一丁点儿伤害。
“兄弟们,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但现在还不是报仇的时候,他们到底有多少同伙,我们不清楚,他们到底还要制造多少起这样的爆炸,我们也不清楚,我们唯有把他带回去仔细审讯,才能够知晓。你们现在杀了他,确实是泄了一时之愤,但有可能会导致你们更多的兄弟丧生......”
在曹琼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守捉郎的情绪渐渐平稳,大家虽不情愿,但还是慢慢散去了,曹琼微笑着,向每一名守捉郎都抱拳致歉。
等守捉郎尽数散去,曹琼这才将目光聚集在了这名幸存的鬼兵身上,只见一名鬼兵被压在土墙之下,满身是血,几名武侯正在不停将一堵破裂的土墙从他身上移开,而从这名鬼兵不停蠕动的喉结判断,他确实还活着。
曹琼大概瞄了一眼现场,从现场仅有的线索判断,这名鬼兵应该是在爆炸之前便已晕厥,而倒下的这面土墙,正好又帮他缓和了爆炸所带来的冲击,故才勉强捡回一条性命。
等曹琼看清这名鬼兵的容貌后,露出了一丝难以置信的笑容,因为此人正是咖都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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