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日:雪暴(一)第4/4段
裴矩没有料到,杨义臣会突然有此一说,不过他说的却是句句在理,每一句都直击自己的担忧,于是一咬牙、一跺脚,直接把杨义臣拉到一边,简单诉说了这几日河西发生的种种不幸之事,当然,也包括刚刚牛大力通报的事情,杨义臣听的瞠目结舌、一阵心惊:“圣人现在岂不很是危险!”
“外面有危险并不可怕,怕就怕内部出了问题,感觉这几日的事情,鬼兵们处处消息灵通,只怕今日……”
“所以你给虞内史送信,就是为了这事?”
“嗯。”裴矩并不否认。
“圣人的出行时间可能会提前?”
裴矩没有回答,不置可否。
“我要返回去救驾!”杨义臣突然说道。
裴矩的心头不由得一震,你杨义臣连圣人要遭遇什么危险都不知道,你救什么驾!?
难不成,杨义臣另有图谋?
还不及裴矩有任何思虑的时间,杨义臣已翻身上马,向山谷中逆行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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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的西巡大军,已经入谷了约有三分之一,但距离圣人所在的龙武卫,却还有十多个方阵,李轨看着远方心急如焚,而他的部下们则缩在一块巨石之后睡得正香。
终于,龙武卫们开始行动了,他们是提前开拔的,李轨赶紧叫醒兄弟们集合,以最饱满的士气迎接圣人的检阅。
方阵依旧以三人一排的队列缓缓向谷口驶来,龙武卫们分列在队伍两侧,中间则走着一些常服打扮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估计那些都是朝中大臣,或者宫中妃嫔,而在队列中,也不乏一些小巧的单人竹轿,各个遮挡的严严实实,李轨看不清里面坐着何人,但用屁股也能想到,能被抬着走的肯定不是凡人,毕竟有四十里的山路,对于这些娇生惯养的皇族们来说,估计十年都走不了这么长的路。
李轨的腰板挺得笔直,以一种极其恭敬的方式等待圣人的到来,当然,更重要是,他要等待虞世基的到来,因为他根本见不到圣人。
虞世基终于来了,他是走着来的,连他这样的人物都要走路,那能坐在轿子里的,也就只剩下圣人一家了,李轨这样想着。
虞世基并没有给李轨说太多,而是直接安排他的人去当轿夫,看着自己的手下从龙武卫手中一个个的接过竹轿,李轨的心中很不是滋味,原以为大老远跑来能够建功立业,没想到,居然被抓来当作苦力,但现在,哪怕打掉牙,他也只能往肚子里咽:“虞内史,那圣人安危……”
虞世基并非凡人,一眼便看穿了李轨的心思,直接反问道:“龙武卫都是吃干饭的吗?”
李轨终于明白了,这全是因为裴矩忧虑过度、多此一举,如若圣人的安危都要他这个地方小吏来操心的话,那龙武卫可就真是吃干饭的了。
李轨不敢多言,立即返回到队伍之中,不停的提醒着部下们要多加小心,因为里面坐着的可都是动动手指就能捏死大家的人,直到这时,李轨才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因为他们是距离这些大人物最近的人,如果真有什么事,他们便是这些人的铜墙肉盾。
李轨甚至蹦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也许在虞世基的心目中,这些龙武卫还真是吃干饭的,或者说,他们并不值得信任,但这个想法在李轨的脑海中也只是转瞬即逝。
想通了这点,李轨的心情立时舒畅许多,工作上的干劲也就足了不少,不停在几个轿子间来回穿梭,若这样下去,等到出谷,李轨估计能走上一百二十里,好在前面还有一些老弱妇孺,所以队列的行进速度比起那些士兵们可就差远了,李轨虽然走的多,但也没有浪费多少力气。
李轨特别注意到,虞世基一直对其中的一顶轿子形影不离,那里面坐的是谁,也就不用多说了,李轨不敢过多的靠近那里,但也不敢远离那里。
队伍就这样缓缓的挪动了一个多时辰,要是按普通的行军速度,现在估计都能看见谷口了,但这一队人马可不是行军打仗的士兵,每走小半个时辰就要歇息片刻,大家就这样走走停停,现在才将将走了一半。
李轨心想,后面的士兵肯定在心中骂娘。
李轨望着高耸入云的雪山若有所思,昨晚就是在这里看到了那股神秘的光亮,但现在的天空中早已乌云密布,山谷间业已云雾缭绕,山顶的风光是那么的朦胧不堪,甚至透着一股诗意的美,但李轨却感觉特别逼仄,若在此时下雨,那可一点都不美。
突然,队伍的后方传来了一阵嘶鸣,紧接着,便是一阵惊恐的呼喊声、救命声,一匹白马不知为何受了惊,正向前方狂奔而来,距离李轨只有百步之遥。
若在平时的街道上,大家让开便好,毕竟人是撞不过马的,但在这个狭长的山谷内,道路比马也宽不了多少,人已让无可让,好在这里并不是大斗拔谷最险峻的地方,道路两边有一个不大的乱石滩,虽然乱石嶙峋,但让人避个险还是可以的,可这个队列里,不全是士兵,行动不便者大有人在,白马一路冲来,受伤者亦不在少数。
在李轨眼里,这些龙武卫还真是吃干饭的,看见白马过来,居然一个个跳到乱石上躲避,对旁边的老弱妇孺视而不见,任由白马将其撞飞、践踏。
李轨转念一想,觉得也能理解,天底下哪有那么多不要命的人,会天天跑去杀皇帝,所以这些龙武卫跟着圣人四处巡游,最多也就是壮壮声势,论实战,哪里比得过这些镇守边关的士兵。
眼看着白马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更主要是距离圣人也越来越近!
富贵险中求,机遇就在危险之中,李轨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了,一个职业军人的原始本能,正催动着他做出最该有的反应,那便是迅速冲向白马,并对部下们大喊一声:“保护轿中人!”
李轨的部下可比那些龙武卫有用多了,直接将轿子往乱石滩上一扔,便不再理会,因为有人会帮他们理会,那便是龙武卫。
山谷中立时出现了颇为壮观的一幕,几十名士兵在李轨的带领下,极速冲向了那匹狂奔而来的白马,这阵势,仿佛对面来了一头洪水猛兽,而李轨他们则化为了一股惊涛骇浪,顷刻间,猛兽便要撞向巨浪,所有人都不知道,到底是谁的力量会更强!?
而那些龙武卫们,则正忙着向竹轿中的贵人嘘寒问暖、邀功请赏,仿佛这场较练和他们毫无关系一般。
那匹白马并不是洪水猛兽,它只是受惊了而已,一看到对面这些煞神似的人浪,白马变得更惊,惊的直接停住了脚步。
但李轨他们岂能让自己变得无用,人都冲起来了,可不能随便放弃,于是直接将白马推倒在地,一群人围上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匹白马就这么茫然的死去了。
“李校尉,快看这里!”一名士兵突然惊呼道。
李轨循声望去,只见马屁股上有一个刀口,正在不停的往外流着鲜血,而这个刀口肯定不是他们刚刚误伤的,因为它明显是匕首才能达到的效果,而他们手里只有长刀。
这说明,这匹白马不是它自己吃饱了撑惊的,而是有人刻意为之,至于这是谁干的,那肯定没人承认。
没人承认事小,但这匹白马的主人是谁,还是很好找的,李轨将功劳向虞世基一表,虞世基见也不是什么大事,就随便表扬几句,将死马往边上一扔,队伍又开始慢慢向前蠕动起来。
但李轨却并不闲着,因为他已得到了虞世基的暗示,必须尽快找出祸害白马的凶手,而找到凶手最直接的办法,那便是先找到白马的主人……
李轨觉得自己思路清晰、逻辑缜密,很快便开始了下一步的行动。
李轨还没走出几步,山谷内突然狂风大作,头顶上一片电光闪动,但却没有雷鸣,不过也吓得好多马匹又惊了,但这次,马的主人们可不敢惊,全都死死拽着受惊的马匹,生怕它被李轨再给杀了,关键是怕把自己也给当场杀了。
天空中的乌云,全部向大家的头顶上聚来,最终形成了一个大大的漩涡,这个漩涡越转越大,越压越低,直压得现场的人都透不过气来,一个个抱着脑袋不敢呼吸。
突然,一声天雷炸响,空中的闪电看去密密麻麻,感觉就像龙王吃了火药,一点都不顾及世间生灵的感受。
紧接着,一阵轰隆声响彻山谷,李轨远远看见一阵冰雹雨袭来,而那些冰雹,居然比人的脑袋还大,若真砸到脑袋上,脑袋可就真没了,李轨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脑袋,因为他要去保护别人的脑袋。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李轨还没有找见自己要保护的脑袋,紧接着,便又是一声沉闷的巨响,李轨感觉整座山都垮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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