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日:善后(一)第4/4段
曹琼终于稳定了心神,很自如的配合着张出尘给自己换药,绷带被取走后,曹琼的腹部和胸口上,露出了几道极其可怖的刀口,虽然刀口的样子很是吓人,但鲜血早已止住,而且还结起了一道淡淡的疤痕,三天时间就有如此显著的疗效,这着实让曹琼很是吃惊:“这可真是神药啊!”
“这些可都是我师傅的祖传秘方,康子恒就是被我的祖传秘方给救活的。”张出尘说完后,才想到了曹琼与康子恒之间的矛盾,遂又补充道:“我救了他,也救了你,我这里算是扯平了,你们俩,我谁都不欠。”
曹琼心中虽有不快,但还是显得极其平静,正如张出尘所说,她现在确实谁都不欠,也许她救自己的最根本原因,便就是不想间接的杀害自己,仅此而已。
曹琼不再说话,极力配合着张出尘给自己换药,等药换完时,张天依正好端着一个方盘进来,方盘上是一只清炖老母鸡和几张胡饼,曹琼闻见鸡肉的香味,肚子立时咕咕咕的叫了起来。
张天依听见曹琼的肚子响了几声,便强忍着笑意说道:“三天不吃饭,谁能不饿,曹大哥,赶紧吃吧。”
“你的伤已无大碍,只是由于失血过多,再加上这几日不能进食,所以身体有点虚弱,再养两天便能恢复如常了。”张出尘边洗手边补充道。
“你们也来吃点吧。”曹琼看着鸡肉直咽口水,但还不忘客套几句。
张天依咯咯一笑道:“曹大哥,你赶紧吃吧,我们还不到饭点呢。”
张出尘擦完手,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接着张天依的话茬继续说道:“我晚上还有事,必须立刻赶回去,你两好好照顾自己。”
曹琼见二人并无要吃饭的意思,便撕下一只鸡腿大咬起来,满嘴满手都瞬间变得油乎乎的,煞是狼狈,张天依看着曹琼的吃相,站在一旁咯咯直笑,张出尘则径直往屋外走去。
“那个……有酒吗?”曹琼看着张出尘露出了贱贱的笑容。
“这几日就忍忍吧,我的药方不易沾酒。”张出尘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句。
“那个……南城官市到底咋样了?”曹琼寻酒无果,这才突然想起,张出尘救出自己时,南城官市正发生爆炸,而自己刚刚又只顾沉浸在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中,竟然忘记了这茬,遂赶紧追问道。
“你可真是对朝廷忠心耿耿啊,可朝廷又是如何对你的!”张出尘边说边往曹琼这边丢来一个纸团,这个纸团在空中翻滚着缓缓打开,待纸团飞到曹琼面前时,已经变成了一张平整的麻纸,而这张麻纸正好落在了曹琼面前,平平整整,“原本等你康复后,才打算告诉你的。”
曹琼定睛望去,只见麻纸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通缉令”。
而这三个大字的下方,正画着自己的画像,曹琼不看底下的小字,便也知道这是什么情况,遂不停的嘀咕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这肯定是一场误会……”
“是不是误会,你大可以自己去查,但首先,你要养好自己的伤。”张出尘打断了坐在那里自言自语的曹琼,话还不及说完,便就要出门而去,一只脚才刚刚跨出房门,便又回过头来继续说道:“这几日就别出门了,小心为上!”
话音刚落,张出尘便已奔出门去,不一会儿,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渐行渐远。
曹琼的家就坐落在一片七彩丘陵之中,这片丘陵的气势之磅礴、场面之壮观、造型之奇特、色彩之斑斓,犹如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令人惊叹。
随处可见的红、黄、橙、绿、白、青、灰等鲜艳的色彩,把无数沟壑、山丘装点的绚丽多姿、美丽如画,它那层理交错的线条,色彩斑斓的色调,灿烂夺目的壮美,在夕阳的映照下,仿佛仙境一般。
曹琼吃饱喝足后,又休息了一阵,顿觉精神大好,遂不顾张天依的劝阻,强行走到了屋外,看着眼前如诗如画的美景,竟然做起了伸展动作,吓得张天依一阵紧张,生怕他触碰到伤口,再次晕倒在地。
张出尘的医术果然高明,曹琼缓缓做了几个伸展动作,精神更加好转,竟径直走出了自家小院,吓得张天依赶紧追了上去,“曹大哥,你不能出去,被别人看见可就麻烦了!”
曹琼嘿嘿一笑道:“放心,远了不敢说,这方圆五里,可都是我的亲人,没人会出卖我的。”
“你咋会有这么多亲人?”张天依将信将疑的嘟囔着。
“你待别人如亲人,别人也会待你如亲人!”曹琼边说边往前走着,张天依不放心曹琼,赶紧追上去搀扶着他,曹琼也不客气,任由张天依搀扶着,缓缓向前走去。
曹琼的家是独门别院,这在广漠的河西之地上司空见惯,他家周围的这些彩色丘陵,虽然看上去绚丽无比、美若图画,但同时也寸草不生、人迹罕至,加之曹琼二人一路往这些彩色丘陵的深处走去,故二人一路也没有碰到任何外人。
曹琼虽在皇城地牢中便已与张天依相识,但此后,二人再无交集,而曹琼现在也才刚刚醒转,所以,二人严格意义上还算陌生人,但由于某种命运的安排,二人此时又如同亲人般亲密,故一路并肩前行、无话不说,仿佛亲兄妹一般。
曹琼带着张天依,一路行至一个小山坳处,在这个山坳的最中央,矗立着一座不大的坟堆,这个坟堆平常无奇,甚至连墓碑都没有,但坟堆却休整的异常精致,张天依看着坟堆,似乎猜到了什么,便试探着问道:“这就是彩儿姐姐?”
“是的。”曹琼回答的很轻。
“为什么没有墓碑啊?”张天依看着坟堆很是好奇。
曹琼没有回答张天依,而是俯身捡起了坟堆边上的杂草和乱石,张天依不忍曹琼太过劳累,但又不好出言劝阻,只得俯身帮曹琼捡了起来,二人捡了约有一刻,坟堆四周变的更加整洁有致了。
曹琼站在坟堆前沉默良久,突然开口说道:“我不想让她太过孤单。不放墓碑,是因为她一直活在我的心中,而放了墓碑,证明她已独自留在这里。”
“彩儿姐姐真幸福!”张天依听的一脸羡慕。
“可惜我们的命太苦啊,幸福才刚刚开始,便就结束了。”曹琼说的黯然伤神。
“我们都是苦命之人……”
张天依的话还不及说完,便已流下了两行泪水,曹琼像大哥哥一样,轻轻把张天依的肩膀抱了抱,毕竟自己间接害死了甲丁,这才让她变得孤苦伶仃。
张天依经曹琼一抱,情绪立时宣泄出来,连日来的委屈让她瞬间崩溃,径直扑到曹琼的怀中大哭起来,曹琼也不拒绝,任由张天依抱紧自己,而他的双手则轻轻拍打着张天依的脊背,以示安慰。
经过半刻的宣泄,张天依的情绪渐渐趋于稳定,哭着哭着,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推开曹琼,一脸绯红的说道:“曹大哥,对不起,彩儿姐姐,对不起……”
“没关系,你永远是我们的好妹妹,彩儿姐姐也不会介意的。”曹琼微笑着摸了摸张天依的脑袋,笑容和蔼可亲。
张天依突然破涕为笑,转瞬又恢复到了她那开朗的性格,不停摇着曹琼的胳膊说道:“曹大哥,你给我讲讲你和彩儿姐姐的故事吧。”
曹琼微微一笑,拉着张天依在坟堆前坐下,然后看着坟堆沉默半晌,缓缓讲起了他和米彩儿之间的故事……
曹琼和米彩儿相识于一场宴会,这场宴会是康国巨商石儒风为孙子举办的生日宴,曹琼作为关都尉,亦被邀请在列。
米彩儿只身来到河西后举目无亲,便就投靠了石儒风,凭借着其精湛的康国伎技艺,米彩儿很快便征服了石儒风,成为石儒风府上的上等客卿,每有宴会,米彩儿必定压轴登场,为石儒风挣足了面子,渐渐的,石儒风也就对米彩儿喜爱有加,视他为干女儿一般。
在这次宴会上,米彩儿依旧压轴登场,并博得满堂喝彩,为石儒风挣足了面子。石儒风见米彩儿年纪已然不小,一直想为她寻找一个好的归宿,故趁着这次宾朋满座,酒兴上头,居然现场玩起了抛绣球招亲。
宴会现场,不是富商巨贾,就是达官贵人,不论谁被选中,对米彩儿来说,都是一个不错的归宿,况且石儒风将米彩儿视为已出,做妾根本不允,现场筛选一遍后,满足条件的人已经所剩无几。
曹琼本就是看个热闹,并不想参加这场玩闹,他觉得,通过这种方式来决定人的一生,实在是太过荒唐,但他却被刘蹇之强行推了上去,而米彩儿也早已注意到了曹琼的推托,觉得他与那些垂涎自己美色之人格外不同,便就在抛绣球时,故意偏袒曹琼,曹琼也就轻而易举的夺得了绣球,况且曹琼有裴矩做证婚人,让石儒风更觉有面,所以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这门亲事。
曹琼和米彩儿同是康国人,而且命运相仿,两人一经接触,顿觉相见恨晚,世间事就是这样,缘分到时,千里亦如面前,两人自此坠入爱河,双宿双栖。
二人完婚后不久,石儒风却突然暴毙,他的儿子立即撤走河西的所有生意,举家迁回了康国,从此再无音讯。石儒风和米彩儿虽无父女之实,却有父女之情,石儒风的死,对米彩儿打击很大,所以她产生了隐退之意,想要远离这些市井繁华,不再为他人献伎,曹琼也非常支持米彩儿的想法,便在这彩色丘陵旁购置了一套小院,用作二人的隐居之所。
然而,天不遂人愿,就在米彩儿准备做完最后一场表演,自此隐居小院,和曹琼过自己的小日子时,康子恒却出现了……
曹琼黯然的讲完了自己的故事,慢慢从怀中摸出那只白玉羌笛,兀自吹了起来,笛声苍凉而又哀伤,满是对米彩儿的思念。
一旁的张天依早已满脸泪水,痴痴的看着曹琼,他们这些异乡人,命运竟是如此的相仿,想要拥有一个温暖的家,那是何其的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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