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波澜起苍霞（二）第2/2段
齐宅很是气派，规格几乎等同王公府邸，门前大路宽敞足以并排走马。齐幽谷站在坚实的石砖上，望着朱漆的大门，一时间感慨良多。时至今日，他还清清楚楚地记得父亲此前为母亲求医时，具体跪在哪个位置，而他则为了父亲撑了一夜的伞，出城时全身淋得湿透不说，手臂更是酸痛难言。
祖父，当初苍霞城所有医馆都不愿为母亲接诊，是出自您的授意吗？齐幽谷想起当初祖父来屏山湖探望他时那副疲惫却和蔼的脸，父亲想来也不这么认为，不然也就不会耐着性子跟祖父谈话。齐幽谷隐隐地有种感觉，如果当初自己点头同意跟祖父去苍霞城的话，父亲可能不会反对。
齐幽谷还在出神，肩膀突兀地被人推搡了一把。齐幽谷立刻下意识地扎稳双脚，身躯一动不动，反而是来人往后踉跄了数步。那人好不容易站定以后，恶声恶气地叫唤起来：“你是哪来的叫花子？不知道现在咱们齐家不欢迎你们这些人了吗？赶紧走开，再杵在这里拦路，小心老子放狗咬你！”
这人言辞怎的如此无礼？齐幽谷微微皱眉，打量着面前的齐家家仆。是个脸很生的愣头青，齐幽谷依稀还记得当初为齐家看门的是个老头，似乎跟父亲认识，唤过一声父亲小名。伞也是老人递给齐幽谷的，彼时他脸上那夹杂在皱纹间的同情与无奈，齐幽谷记忆犹新。
“你是谁？”齐幽谷反问，“此前为齐家看门的老人家呢？”
“老范头吗？死了一段时间啦，现在老子才是这里管事的。”那人又上来推了齐幽谷几下，却发现推不动，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你不是叫花子？是谁家派过来闹事的武崽子？”
“在下齐幽谷，求见齐老爷子。”
“宅里只有齐老爷，没有齐老爷子！少来这里攀亲戚！”那人从腰后抽出条鞭子，“啪”一声抽在地上，“快走！不然老子就替你老子管教管教你，抽得你这小崽子跟木陀螺一样在地上旋转打滚！”
齐幽谷两颊肌肉微微绷紧，体内气旋鼓荡，但他仍然竭力保持着克制的语气：“就算只有齐老爷在家，也烦请知会一声。”
家仆懒得跟齐幽谷废话，一鞭子径直抽向齐幽谷的脸。然而末梢破空的裂响才发出一半便被齐幽谷一把攥在掌心戛然而止。家仆用力往回拉拽，鞭子却仿佛在齐幽谷五指当中一般纹丝不动，哪怕他使劲了力气，半个身体直往后坠也没能夺回来。家仆还算识趣，立刻松了手放狠话：“臭小子你给我等着！我叫我师父来收拾你！”
家仆还未扑到门边，大门已经打开，一辆马车驶出门口。齐幽谷侧身让行。马车却在他身边停下了，一名老者掀开帘子，用颤巍巍的声音喊他的名字：“是——小幽谷吗？”
祖父？齐幽谷瞪大了眼，他几乎认不出眼前的老人了。当初他来到屏山湖时还没有现在这般苍老，眉宇间还保留着几分威严。但如今齐幽谷面前的老人五官已经被皱纹与老年斑侵蚀得面目全非，就连须发也稀疏了不少。现在坐在马车上的不过是一具风烛残年的躯壳，寄宿着一个疲惫不堪的魂灵。可他在喊齐幽谷名字时的语气未曾变过。
“祖父，好久不见。”齐幽谷微微施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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