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第3/4段
我第一次听见思特里克兰德对我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显然非常生气。但是我想尽量保持他这番话的完整性,不想自己另外创作一段有着类似含义的话作为他原话的替代品。我知道思特里克兰德熟练运用的词汇量可谓贫乏了,而且他组织语言的能力也不算强,所以我必须要将他的词语、表情、手势这三者结合起来去理解,才能真正明白他的想法。
“照你这么说,那你是生错了时代,这个时代不适合你,你应该生活在男尊女卑的时代,在那个时候,男人是奴隶主,妇女是他们的奴隶。”我说。
“可惜我生来就是一个男人,一个正常的男人。”
他的这句回答又惹笑了我。然后他继续说了下去,边说边来回走着。我知道他很想努力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但他的语言表达能力真的有待提高。
“如果你被一个女人爱上,在你的灵魂也被她占有之前,她根本不会感到满足。女人生来软弱,因此她们对喜欢的东西具有一种强烈的控制欲。女人往往心胸狭窄,她们很厌恶那些自己无法理解的抽象事物。她们满脑子装的全是物质方面的东西,所以十分嫉妒精神方面的东西,比如理想。男人的灵魂总是渴望遨游在宇宙当中,越远越好,但女人却想牢牢地抓住它,将它束缚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家庭收支账簿里。你应该还记得我的妻子吧?我妻子擅长的那些小把戏,勃朗什也在逐渐掌握并运用,我是后来才发觉到这一点的。她打算慢慢地把我网罗住,完全束缚住我的手脚。她希望我和她站在同样的高度。她对我本人漠不关心,只想让我依附于她。我知道她可以为了我做任何事情,然而有一件事她永远都做不到:不来打扰我。”
我沉默了半晌。
“你有没有想过,在你离开她之后,她该怎么办吗?”我开口问。
“她完全可以回到施特略夫身边,继续当他的太太,”他瞪了我一眼,“施特略夫盼着她回去。”
“你简直太不通情理了,”我说道,“和你谈论这些事根本毫无意义,就像对牛弹琴一样。”
他站在我身边,低头看着我。他的表情既轻蔑又惊讶。
“勃朗什·施特略夫是生是死,你就这么关心吗?”
我仔细地思考他问我这个问题的动机。我不想跟他说假话,我一定要表达出我的真实想法。
“如果说我对她的死一点也不在意,那我就太没有人性了。她本来可以正常地生活下去,获得生活给她的祝福与恩赐,可是她就这样死了,被死神剥夺了生命,这实在是一件可怕至极的事情。然而我也感到非常愧疚,因为说真的,我对她的死不是太关心。”
“你不敢坦承你的真实想法。生命本来就没有任何价值。勃朗什·施特略夫自杀的原因和我抛弃她没有一点关系,纯粹是由于她太傻。她就是一个精神不健全的女人。她的事我们已经谈了太多,她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现在我带你去看看我的画吧。”
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仿佛是在对待一个小孩子。我非常生气,但我其实更气自己。我想到了那一对夫妻--施特略夫和勃朗什,他们两个人善良、淳朴、热情好客,本来过着无比幸福的生活。然而可悲的是,因为一个偶然事件,他们的这种生活被打破了。这件事真是太残忍了。更残忍的是,对别人来说,这件事根本没有一点影响。人们的生活照常进行,完全没有受到打扰。我估计,就连戴尔克也会很快忘记这件事。虽然他的情绪很激烈,也非常悲伤,但他对妻子的感情却只是停留在表面,缺乏深度。而勃朗什,不管她活着的时候对生活有怎样的期待和盼望,但她现在已经死了,就像是从未降临世间一样毫无意义。
思特里克兰德把他的帽子拿在手里,静静地看着我。
“你来吗?”他开口问我。
“你为什么要跟我来往?”我很不解,“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你,甚至鄙视你。”
他笑得很开心,丝毫看不出生气的样子。
“你跟我吵架,其实是因为我不在意你是怎么看我的。”
我气得脸都红了。我发女是他们的奴隶。”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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