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书生第2/3段
鬼是看不到脸色的,千篇一律的青白,不同的只是好看或者丑。小杨先生算不上好看,尤其是面对见过杜衡和陌白衣的容小龙来说,更何况,他面前还有个朱成良。所以小杨先生大概也只能算是相貌平平而已。但是他生的文气,年岁并不大,是一张很寡淡的好人脸。这一点优势让他一旦脸上表现出诸如悲伤懊悔等表情的时候,对立面的不管是鬼还是人,都立刻被先入为主的列为咄咄逼人的行列了。
小杨先生神色悲戚的在沉默。
而一旁原本咆哮大小声的鬼被朱成良顶的无言以对,他倒是想说些什么,没说。脸上浮现出一种极为明显的羞愤的神情。
容小龙在一边想打个圆场,跳过这个算了。何必在扯伤心事。可是转念一想又不对,若是这些事情多余又毫无必要,朱成良何必揭人伤疤?
......揭鬼伤疤?
而且他想知道,若是乡绅这事才是起源,那么从这个错误开始,一步错步步错,到最后的惨案酿成,当年还是雁南声的方卿和在这里又起到了什么作用?
“所以,”在静默中,容小龙开口,他很久没作声,甫一张口,声音都带了不自觉的怯怯之感,“雁南声当时没有替你们......‘行侠仗义’?”
他本来想说杀人灭口来着,话到了嘴边拐了个弯,还是换了个词出口。
后面的话不必说,谁都知道让小龙后面想问什么。
朱成良依旧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目光凉薄的看着以小杨先生为首的那群鬼。
小杨先生却不肯再开口。
他用一种近乎哀求的方式去面对容小龙:“我们已经死了,还要去承受和面对这些言论吗?”
容小龙哑然。明明直到刚才,他都已经成了旁观者,怎么话锋没转,自主权又回到了他的身上?直到他看清了小杨先生的神情他才恍然:小杨先生在示弱。
求他出面,打个圆场,给个台阶。
容小龙一时间没吭声,朱成良也没吭声。过了一会,容小龙喃喃道:“老人家总说死者为大,可我总想,这句话不能用在罪人身上。——如果他到死都没有认罪,那他到死都是个罪人。”
说到这儿,容小龙说:“我师父说,这世间只有神没有佛,所谓的佛,不过是凡人臆想出来的一种虚妄的东西。因为真正的神高高在上从来不插手人间之事,不怜悯也不宽恕。对于凡人来说,这种神是没有人性的。所以才有了佛,我佛慈悲,我佛渡人。所谓的渡己,不过是自己放过自己不要脸的那一面。所谓的求我佛慈悲,不过是求自己慈悲,求我佛宽恕,不过求自己宽恕,求自己心安。”
“小杨先生,您的母亲是离朱,你们的家人都是离朱。可是他们却不肯带你们去黄泉去轮回。是为什么呢?”
他没再看小杨先生,而是借着月光看那山顶白塔的位置,当然什么都看不见。
十二年前的夜晚,也有如此明亮的月色。小杨先生那个时候在夜色下独行,夜风吹起他的衣袍,带起飒飒的风,那条街道巡更的人还没有来,遥远的听到远处的山中有虎啸之声。那虎声低沉,惊的整片街路没有一只野猫。
还是少年的雁南声最后对他说:“你请回吧,我会略尽绵薄之力......”
绵薄之力。
这是最后留在他耳边的四个字。
他看看自己的手,那是一双书生的手,骨节细瘦,指甲圆润。这双手的力量,才叫绵薄。那个江湖少年,双手拿的起剑,双脚可以走遍名山大川,禁得住风沙扛得住剑雨,他的力量怎么可能只是绵薄之力?只不过是吝啬于施给他们罢了。
小杨先生泪流满面,抬首望月,直到夜风灌满衣袖,才抬手抹了一把冷泪。
夜空有云朵飘过,掩住了明月,眼前的路昏昏暗暗,他一步一步向前,一步一步走近夜的深渊里。
他们等了很久。
在第二天的时候,县令病倒,据夜巡的捕快说,县令似乎是冲撞了什么,夜里冷汗不止,一连三日,不顾宵禁,在房中彻夜明烛方可入睡。
看着快要活不久了。
自然是有百姓拍手称快可我总想,这句话不能用在罪人身上。——如果他到死都没有认罪,那他到死都是个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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