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万般皆是命第3/3段
人总是有求生意志以及对光明的渴望。
在无月的夜晚渴望烛火,在烈日下渴望清泉,在迷茫中渴望指引。而这一切自己都无能为力,只能祈求上天是否开眼。告诉他,自己要去哪里。
正茫然至极,有一人声自身后响起。
他茫然转身,烈日下立有一人,面容模糊,身形消瘦,一袭长衫。
那人见他不动,又开口重复一遍:“这位可是县衙主簿杨柳先生?我家知府大人有请。
小杨先生说到这里就不吭声了。像是个有气无力的说书人,惯性一样的卖了关子。
作为听众的容小龙尽职尽责的捧场追问:“那个人,是,知府的师爷吗?”
小杨先生没吭声。像默认,又不像。
容小龙心里吐槽一句:师爷的标配都是瘦,长衫吗?他就不信,他就遇不到一个胖师爷?
容小龙知道此时吐槽并不合时宜,可是如今四下皆静,随着夜色深沉,月光逐渐淡薄下去。之前沉浸在故事中还恍若未觉,刚刚那一下的沉默忽然让他暂时从故事中抽离出来,他没有左右顾盼,已经明白自己身处何地:四下茫茫,除他之外,皆空。
若是来个闲人,怕是自己就成了那惊悚的原因。他一个人对着一片虚空喃喃自语,表情生动。要么疯了,要么邪了。
这个时候,小杨先生的背后传来一声哽咽:“我们,我们当时如果招供就好了!如果认罪就好了!”
那声音透着一股涩意和沙哑,是个少年的声音,是那个一直不肯垂着头默默不语的小伙计。
那个小伙计说完那一句,哭了半声,立刻止住了,那旁边粥铺的老板一言不发,虎了一把小伙计的头之后,手在背后一下一下的安抚着小伙计。
鬼是流不出泪的,容小龙看到面前一张张脸,也没有一个像是要流泪的样子。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再不堪回首,也终究成了往事了。往事这种东西,是回个首就能看到的吗?如果这么容易看到,也不会有那么多坊间的话本桥段中说起往事,只留一声叹息了。
往事不堪回首,确实很多往事只剩不堪,只能不堪。
朱成良说:“做人做鬼,也都该讲究个有始有终,你既然已经揭开了往事,不如索性抖落个干净,不图什么别的,多少图个痛快。”
朱成良的这句话,小杨先生并没有听进去。他的耳朵旁边一直回荡着那句哽咽。
带着哭腔的字字句句萦绕在他耳边,挥之不去。就像当年那个拼命要奔向阳光的小人。
如果招供就好了,如果认罪就好了。
他们应该招供的,应该第一时间就认罪,招供,或被杀或砍头甚至凌迟处死。都行,好过罪孽深重累人累己,之后换来游魂飘荡,不入黄泉。
没有引路人,找不到忘川途,他们被抛弃,得不到救赎,也没有了到来生从新开始的机会。
他们当年选择了偷生,失去了在断头台上说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机会,如今十二年过去了,往事一切,竟都不敢再去回想。
现在那个孩子问他,那个是不是知府的师爷?
他回答不出来。他的记忆混乱,混沌,往事在他心中并非历历在目,而是历历刺目,如当年高照的日头。他早就忘记了当年如何去见的知府,如何做的回应。那段记忆已经随着时间模糊起来,晕成一团模糊不清的墨迹,那团墨迹上面原本画的是什么,他已经分辨不出来了。
那该是一片卷轴上撕下来的一块,本来应该挂在街口的摊位上展示,人群混乱不堪,小小的摊位早被人挤倒一片,那卷卷轴就这样落在尘土里,不知道谁,踢翻了水盆,浸湿了那个卷轴,本来很厚的纸张变得湿软,有无数的脚踩过,墨迹晕染来开,那卷轴上原本画了什么,再也看不清楚。眼前是无数的慌乱的脚,泥土,水,破败的纸。
那是他为人的时候最后一眼看到的景象。
若是容小龙或者朱成良问他,他在这之前看到了什么?还记得吗?
小杨先生会说:一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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