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登府(上)第2/3段
许久,林其琛才控制住面部表情,只剩一张面瘫脸,无悲无喜,嘴角咧开一点点的缝隙,似有叹服似有…嘲讽:“辅国公不愧是朝中第一人,晚辈自叹不如。”
谢秉文端详他片刻,才扭头对儿子道:“信之,你先退下。”
待得书房内只剩他二人,谢秉文收起了一片温和嘴脸,慢慢在书案后沉思,手指摩挲着青绒面的椅搭,蓦地停顿下来,眉头却出乎意料地皱起来。
林其琛站在室内的阴影处,神思游离。
故而被谢秉文的骤然问吓得不轻,他本以为辅国公最多为妻族和远亲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或提点或警醒他,省得自己在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兴头上落了什么罪名。
谁知这句“你在扬州结识了信之,那么理应也会认识阿儇,对吗?”直接吓得不过十五的少年骤然惊变。
林其琛恍若离了水的鱼儿,两腮微微一鼓,整张脸写满了不可置信之色。
他甚至问不出一句“国公爷是怎么现的?”
多余又愚蠢。
显然,这位善于揣摩人心、历练朝堂数十载的老人家,察觉了。
而且矛头直指林其琛。
谢秉文问:“你姐姐清楚吗?”
“知道。”
谢秉文不轻不重地敲着书案,再问:“你姐姐设计进王府,图什么?”
“图什么?”林其琛低低呢喃着,忽而抿唇道。“这有何干系?该付出的代价,她都受了,国公爷是在为谁鸣不平吗?”
看着林其琛几乎掩饰不住的咬牙切齿,辅国公多少有些意外。
世间男子总是三妻四妾。在谢府接到谢儇为王妃的时候,辅国公就做好了女婿的后院注定不太平的准备。长女聪颖又睿智,同样多亏了之后几年辅国公的时常提点。
平心而论,摄政王这些年不知纳了多少姬妾,下属送的。宫里赐的,还有选妃时三媒六聘取来的妃子,辅国公几乎都麻木了。男儿三妻四妾是寻常,况且大女儿自知道要嫁予的人是皇子时,想必早有了心理准备,又被他教导多年,故而日子不算太难。
况且女婿总的来说,基本是个靠谱的。
大概是现自己的话太幼稚,林其琛用力咬了咬下唇,奈何言语那么苍白无力。平素引以为傲的机敏应答、从容不迫在真正的豁达老练前,是如此不堪一击。
“不是林大人指使的,不是姐姐预先图谋的。”林其琛勉强答道。
谢秉文眉尖又蹙到了一起。这回他倒觉得,林氏仅能凭着数日的构思与计量,在没有其弟与父亲的帮助下,独自完成一场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阴谋,已经不能用内秀二字来形容她了。
“那么——”谢秉文沉吟着,“这回的兼并案,有多少是你姐姐的手笔?”
估摸是警惕心提到了最高处,林其琛的反应与表情较之原先收放自如许多。他斟酌用词一会儿,才小心答道:“不过皮毛而已。”
“所谓画皮画虎难画骨,你姐姐赋予你的必是骨。”林其琛做事为人从头到脚,都透露着一股浓浓的林氏风采。要么像林言轩,要么像林七许。
林其琛的笑很难看,道:“我本来就是姐姐带大的。”怎能不像。
“武乡侵地案,本可以不必闹那么大的。”谢秉文似是无意地瞥了眼他包扎过的伤处。
林其琛微愣才明白过来,轻轻冷笑道:“不闹大,难道由着那群…压下去吗?况且武乡侯的族人欺人太甚。甚至不如李家懂得善后,连起码的抚恤与钱财都没有,做人纵然良知尽失,难道不怕因果循环,业障报应吗?”
一番话说得气血上涌,慷慨激昂,话毕林其琛抬头,却从谢秉文眼中看见了一点很奇特的东西。
这个东西,叫做回忆。
谢秉文年少那会,活得叫一个鲜衣怒马、飞扬蓬勃,全然不知天地礼法、世俗教条为何物。
他出身显贵,人物风流,又与当年仍是太子的皇帝交好,这样的人生,怎能不熠熠生辉。
与林言轩的初次相遇便是在武乡侯府。
一个杏花遍地、雨雾霏霏的春日。
连气息里都弥漫着浓浓的湿润。
刚至弱冠的林言轩拜访座师故友,经人引荐相识武乡侯,巧遇了在侯府作客的辅国公世子。林言轩那时初出茅庐,为人处世虽无现今的圆滑练达,却含着一份浅淡的赤诚之心,谢秉文又不是那等以家世品评人的高傲之辈,一来二去地,自然引为知己。
后来的时光在脑海却骤然模糊起来,谢秉文记得有些模糊又难过。
什么时候他与武乡侯的关系存在了裂缝,而又是因为什么契机林言轩二话不说地与他不再往来……谢秉文从未忘记林言轩的眼神,夹杂着很深的情感,浓烈到极致,可以说囊括了一个。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段进行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