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章一百零六第3/4段
周谌无奈道,“薛延,朝堂之中的水,远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
不知过了多久,门帘被掀开,冷风飕飕吹进来,有下人端了热茶过来替换,薛延闭了闭酸涩的眼睛,这才缓过神。周谌也不想再于这个问题上与他多谈,笑吟吟聊起了家事,“若我没记错的话,过了年,你便就二十一了。”
薛延应着,“难为舅舅牵挂。”
周谌“噢”了声,又道,“这个年纪,合该娶妻生子了。”
想起这个,薛延笑中多了几分真诚,“我也有的。”
多年未见,周谌对薛延的印象还停留在八年前,薛延还是京里数一数二的尊贵少爷,呼风唤雨,妻子也该是达官显贵之家的。闻言,不假思索便问了句,“娶了哪家的姑娘?”
话刚出口,他便就知晓自己说错了,但又无法收回,一时尴尬。
薛延笑了笑,垂眸道,“我喜欢的姑娘。”
周谌一愣,随后也抚掌笑道,“喜欢便好,喜欢便好。这次是没机会了,以后你们可定要到京城来玩一玩,住到舅舅家里,也好让舅舅见一见,能让当年的混世魔王薛延说出喜欢二字的,该是何等模样的丽质佳人。”
薛延颔首道,“定会的。若无意外的话,我打算明年便带阿梨回一趟京城,也好祭拜祖父爹娘。”
周谌说,“你现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他们的在天之灵也会安心的。”
又说几句家常,薛延起身告辞。
小年前一夜,周谌离开宁安返回京城,同时也带来了个好消息。罗远芳罪名认定,连同收受贿赂的主考官欧阳歧一同问斩,办案速度之快史上罕见。但邱时进仍旧好好地做着知府,半点未受牵连。
年节转眼过去,春闱在二月,要前往京城,约需二十日行程。为了避免匆忙应考,阮言初定于正月十六启程,到时还能在考场附近租个房子,再温习一段时间。
上元节那日,阿梨与冯氏一起前往云水寺,想着拜一拜文殊菩萨,再求一个平安符。
临走前,薛延正带着来宝在厨房给鱼去鳞,硕大一条大黑鱼,刮起来就像是下雪一样,来宝不嫌腥也不嫌血,捂着眼睛在鱼鳞里头跑来跑去,呜呜地叫。薛延也不管,只顾着做自己手里的活儿,时不时吼一句“小心点别摔着!”
有些事,爹爹能带着儿子玩得风生水起,但落在了娘亲和奶奶的眼里,就是要生气的了。
冯氏一向纵容来宝,但这次也发了火,拽着他袖子过来在屁股上打了两下,又瞪了薛延一眼,这才碎碎念着带来宝回屋子换衣裳。
阿梨也不怎么高兴,抿唇与薛延道,“待会我与阿嬷去寺里,你弄脏的地要自己扫,衣裳也得自己洗,不能次次闯祸都要我们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薛延放下手里的刀,低笑着去拽她的手,哄着说,“别呀。”
阿梨往后躲了下,小声说,“但是你总是这样,带着来宝上山下海地乱玩,他才一岁你就这么弄,等以后长大了,岂不是真要成猴子了。你还带着他往泥堆里跳,拿着爆竹去炸河,衣裳脏成那个样子,还是棉服,根本洗不了!”
薛延说,“那就扔了呗。”
阿梨被他气得说不出话,伸手搡他肩膀一下,转身就要走,薛延低低笑着,精准勾住她小指给拽回来,用鼻尖蹭她的脸,低声问,“真生气了?”
阿梨本憋着,但被薛延用力吮了下唇瓣,还是忍不住笑出来,捂脸说,“离我远些,一股子腥味。”
薛延挑眉,“还不是为了你洗手作羹汤。”
阿梨捧着他的脸往远推,薛延死皮赖脸又蹭回来,两人玩闹一会,额上都渗出汗。薛延两腿叉开坐着,把阿梨放在大腿上,一手搂着腰,另一只在人家耳垂上捏来捏去。
鱼盆碍事,他长腿一踹给飞出了一丈远,里头的水哗啦啦洒了一地。
阿梨看得一阵无力,歪头问,“薛延,你说,若是有一日我不在了,你是不是要带着来宝变成两只脏猴子?”
薛延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上,当下反问,“不在了,你要上哪儿去?”
阿梨一滞,“这不是关键。”
薛延说,“这就是关键,你要去哪里?你不能离开我们的,哪也不许去,去了也得我陪着,要不然就你这小身子骨,定是要被欺负的,我岂不是要心疼死。所以你就只能在我眼皮子底下,由我牢牢守着。”
阿梨说,“我不是想问这个……”
薛延搂着她耍无赖,“你说的这个如果根本不存在,这问题没意义,我不回答。”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好久,阿梨根本辩不过薛延,等到冯氏再带着来宝出来,争论终于停止。薛延把她被揉乱的头发重新梳好,而后拍拍她的背,温声道,“去罢,早些回来。”
阿梨笑起来,蹲身搂着来宝亲了亲,又与薛延摆摆手,到门口去与冯氏上了车。
车夫扬鞭,轱辘转起来,马车渐行渐远,没一会就剩了个小点。
薛延弯身将来宝抱起来,长叹一口气道,“就剩咱们爷俩咯,做鱼去!”
那时候,薛延的心中还是平静安和的,他本以为,那就是个再平常不过的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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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水寺是宁安的第一大寺,以往时候,阿梨也与冯氏来过许多次,轻车熟路。添香火钱,敬香,寻师父求平安符,又去拜了释迦牟尼像,两人做的不紧不慢,但也只用了一个多时辰而已。
一切都顺风顺水,但没想到,刚踏出了大雄宝殿,便就碰见了邱云妡。
罗远芳因罪问斩,这事在明面上与邱家没什么牵连,但暗地里邱云妡所受影响却颇大。她与这个弟弟交好多年,一直盼着他以后能出人头地,等接掌邱家后能与她再续恩惠,可现在罗远芳莫名其妙就死了,邱云妡这十几年的功夫和心血就相当于白磨了,心中的怨气是极浓的。
再者说,抛开其中利益关系不谈,罗远芳好歹也是和她叫了那么多年姐姐的亲弟弟,血脉相连,心伤之情也是有的。
可罗远芳的死确实是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谁,邱云妡气不过,便就把矛头对准了薛延。
一是因着在罗远芳死后,宁安的解元就成了阮言初,这是薛延的亲小舅子,她觉着愤愤不平。二则是因为舞弊这事的抖出归根结底还是薛延请的那出《西厢记》,邱云妡恨屋及乌,一腔怒火都泄到了薛家。
之前两个月,她也不时过去织衣巷找找茬,有时候遣仆妇来,有时候干脆亲身上阵。
薛延以不变应万变,俱都是避而不见,让伙计笑脸相迎,好吃好喝地供着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邱云妡连撒泼都找不着理由,好似拳头捶在棉花上,轻飘飘使不上力,反倒憋了一肚子气。
但无论怎样,她与薛家的梁子是结下了,还结得显而易见。
现看着阿梨和冯氏走出来,她眼睛一瞪,抬步就想过去刺两句,舒舒早上被宋老夫人骂出的火儿。
但阿梨眼睛扫过她,连停留都未曾,好似看不见似的,笑盈盈地挽着冯氏的手腕就往外走。她内里穿了件珊瑚色的裙子,外套纯白色大氅,领口处绒绒的毛边贴着脸,一颦一笑俏丽宛若少女,而步态婉约娴雅,多有罗远芳罪名认定,连同收受贿赂的主考官欧阳歧一同问斩,办案速度之快史上罕见。但邱时进仍旧好好地做着知府,半点未受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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