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篇 道口工 (第一节)第1/2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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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班路过道口,朱园看见栏杆已经落下,两侧拖拉机“突突”地冒着黑烟,排气管把浮土轰起两米多高。曾刚戴着大盖帽,满身灰土地站在栏杆下,扯着嗓子大叫:别钻了!车来了!

  道口是跨省的交通咽喉,每天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赶上逢集日子,十里八村赶集的老乡,把道口挤的水泄不通。特别在放学时刻,道口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翻栏杆的、和火车抢道的比比皆是。列车马上接近,又一个老乡大胆地钻进来,推着三轮车,得意洋洋地走过道口。

  客车接近了,近的能看见司机室内的人影。一个女人低头钻过栏杆。车来了!朱园和曾刚齐声大叫。那女人抬头看了看,南边的火车刚刚露头,还有几百米,她感觉没什么危险,微笑一下,接着往前走。呜~!北面的火车疾速驶来。突然她脚底一崴,高跟鞋根插到道口石缝内,她刚刚站住,就听到身后惊天动地的鸣笛声、闸瓦摩擦的尖叫声。火车到面前了,她条件反射般地伸出手,做出个拦车的动作。“噗”的一声轻响,她在空中翻滚着,飞到十米外的道心里,哐珰!哐珰!……朱园皱眉默默地数着,十二辆车从她身上驶过后,终于停下来。车长和乘警迅速下车,发现上百米的枕木上,全是红色的碎布条,简单清理后,列车开走了。

  公安朱理、站长杨司卫急急火火地跑来,看见朱园就说:车站别去了,在道口帮忙吧。朱理看了看现场,清理出来的尸骨放在路肩旁。人群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将道口围个水泄不通。有惋惜的、有看热闹的、有拼命用肩膀往里挤的,生怕错过这个场面。情急之下,朱园迅速脱下外套,盖在尸骨上面。什么也看不到了,人群终于慢慢散去,道口秩序开始恢复正常。

  何洁的父亲何连路过道口,司机开着车子,在拥挤的人群里,停停走走的,几百米的路程走了半个小时,他不耐烦地朝窗外看着。忽然他看见朱园,他知道,这是何洁的男朋友,但他对朱园兴趣不大,他不明白,给女儿介绍很多家境好的,但不知为啥就看上了他!刚过道口,他惊讶地发现这是一个伤亡现场。快停下!他打开车窗,虽然偶尔和朱园见过几次面,但除了姓名和单位,他对朱园毫不了解。他要专门看看,朱园在这里干什么?他瞪眼四处一看,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他胆子不小的啊!接着,他发现朱园竟然脱下外套,盖在上面,快!他忙不迭地朝司机大叫:走!快走!哎哟,这小子,憨大胆啊!

  海河车务段伤亡处理小组都赶到了,死者家属还没来认领,只好找到老侯头看守现场。老候头拽着一卷新草席,晃悠悠地走来,把席子盖在尸骨上。哪来现成的草席?老侯头干咳两声,清了清嗓门对朱园说,既然你问了,我就告诉你,你别害怕。这是上次处理伤亡剩下的,我搬到车站居住十多年了,有人认领的尸体除外,我掩埋的无主尸体有十来个,南端信号机外,每隔十米埋一个,一共三个;北端信号机内侧鱼塘边,掩埋两个,另一侧埋一个,你原来住的清扫房后有两个,……

  等等,朱园发觉不对劲,埋到地下这么多年了,又没有坟堆,你怎么能记住?老侯头坐在废钢轨上,用手指在地上画个十字号说,凡是我埋的尸体,我都有记号。年轻的女人,我都用石子在地面摆个十字符;埋男人就摆个一字符;年纪大的,我就用大石头;年纪小的,就用小石块。石头光露出表面,尸体埋的也不深,一挖就能找到。

  听的朱园倒吸一口凉气,感觉头皮阵阵发麻,想起在清扫房刷鞋时,就放在房后两块石头上晾晒。碰上阴雨天,总是喜欢在路边石头上跺跺脚。调车作业的间隙,也喜欢蹲在草丛中的石块上休息,没想到下面埋着死人。他确实见过石子符号,总以为是小孩的恶作剧,没想到是埋尸人的标记。

  不对!朱园还是半信半疑地问他:都腐烂了,家人怎么找?是这样的,老侯头抽了口烟说,公安在入土前会拍照,家属只要认出照片,我都能找到地点。对于无名尸首,一般老年人经常有人来找,所以我找大石块做标记,这样容易辨认。去年,前村一个老太太发生意外,一天一夜没人来认领,都散发出味道了,就埋葬在稻田边。谁知刚过一周,他儿子就找来了,原来老人家是出门做礼拜,都以为去了女儿家,没想到出事了。哎,不迁坟不行啊,这样草草掩埋,儿女觉得太寒心。老侯头叹了口气说,他儿子请来了阴阳先生,摆上香案,宰了一只大公鸡,洒下鸡血,挖开土壤。用黑布遮住阳光,挖出后,戴着两层口罩都不起作用啊,尸首已经烂的不成样子,几乎象豆腐脑一样,他儿子真孝顺啊,直接用手,一捧一捧的往外捧,一根一根地朝外拿啊……

  老侯头还要讲下去,朱理听不下去了,好了,不要说了!那是你挣钱!对不对?每次都给你一百块钱,买两个草席才几块钱?老候头张嘴正要分辨,只见曾刚跑过来,指着不远处护坡说,有个女人不正常,站在那里很久了,是不是想不开啊?

  朱理一惊,立刻走过去。待他走远了,老侯头连抽几口烟,愤愤不平地嘀咕着,分局每次给三百元处置费,我买了草席、又连夜看守,才给几十块钱辛苦费,他都看在眼里!哼!他猛地把烟头扔在地上,指着段处置小组的车说,他们才是喝死人血的!走哪喝哪!看!又去喝酒去了!朱园乐了,劝老候头说,侯老师,他们也是人啊,是人都得吃饭,你没必要这样说。

  老候头还是愤愤不平地说:他们是来处理的,怎么还要咱们在这里守着。守什么?朱园说,我一会就走。你走吧,老候头说,我在这里看着。朱园不明白疑地问他:都腐烂了,家人怎么找?是这样的,老侯头抽了口烟说,公安在入土前会拍照,家属只要认出照片,我都能找到地点。对于无名尸首,一般老年人经常有人来找,所以我找大石块做标记,这样容易辨认。去年,前村一个老太太发生意外,一天一夜没人来认领,都散发出味道了,就埋葬在稻田边。谁知刚过一周,他儿子就找来了,原来老人家是出门做礼拜,都以为去了女儿家,没想到出事了。哎,不迁坟不行啊,这样草草掩埋,儿女觉得太寒心。老侯头叹了口气说,他儿子请来了阴阳先生,摆上香案,宰了一只大公鸡,洒下鸡血,挖开土壤。用黑布遮住阳光,挖出后,戴着两层口罩都不起作用啊,尸首已经烂的不成样子,几乎象豆腐脑一样,他儿子真孝顺啊,直接用手,一捧一捧的往外捧,一根一根地朝外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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