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去长安第1/3段
第八十九章去长安
腰上一阵痛。我睁开眼,看到半秃的枝桠掩着阴沉的天。堆积在枝叶上的雪,被我身体打到,簌簌落下,堆在我身上。幸好着陆在雪地里,缓解了冲力。
打开拉链除下头套,伸手扶腰,呲牙咧嘴地坐起身,环顾四周。前方是片山坡,不远处有条小河,河中未结冰之处流淌着小股水流。另一边是片林子,远处山峦叠嶂,在皑皑白雪下格外清朗。虽然雪已停,但天色依旧阴霾。
我想站起,腰又是一阵痛。身上的大包太沉,人往后跌,倒在雪地里。费了半天劲才爬起来,真的老了呢,不比十年前的身手。
踏着雪拐过山坡,就看到有几户农家。叩开门打听,才知道自己落到距长安一百五十多里的周至县。打听如何去鄠县,老乡说得不是很清晰,便作罢了。幸好我自己带有地图,可以到时再问。
掏出几块现代带来的碎银子,跟老乡买了匹牛车,还有饼子等干粮。不想多耽搁时间,便在老乡指点下上了官道。一路东行,便能到长安。而鄠县逍遥园,在距离长安四十里地处。所以要先往长安方向走。
驾着慢悠悠的牛车,心里有些着急。因为驾驶技术不过硬,速度始终提不上来。一路在官道上看到不少人,男女老幼都有。满脸风尘,衣衫褴褛,搀扶着一路向东走。
这群人看来是流民,打听一下,都是凉州来的。因为饥荒,无处可活,便在吕隆投降姚兴后,到秦地来寻条生路。按照记载,罗什此时应该已经到长安了。怕记载有误,还是忍不住问他们是否知道法师鸠摩罗什现在何处,却语焉不详。
正在一个个问,突然心猛地缩紧!不远的前方,有个褐红的高瘦背影混在人群中,佝偻着肩,僧衣在寒风拍打下迭迭卷起。急忙将牛车牵到路边,用我最快的速度跑到那个背影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臂。
深陷的眼窝中是双布满皱纹的老眼,鼻子异常高挺,嘴唇扁而阔,赤红色的髯虬胡髭,一看便知是中亚血统。眉宇间有着坚毅的气质,睿智而悲悯,年纪已近七十。
“女施主,找贫僧么?”
带着浓重鼻音的蹩脚汉语,非常费力才能听出他说的话。放下手,失望地摇头。真的是想他想疯了。根据记载:他在公元401年农历12月20号被姚兴部将姚硕德接进长安,现在早已经过了一个多月,怎会孤身一人在流民群中?想转头走人,又停住脚步问:“这位大师,可知长居姑臧的鸠摩罗什法师现在何处么?”
他眼里飘过惊诧,转着眼珠拼命想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嗯……丘莫若吉波……到长安了。贫僧去长安,找他……”
心念一动,他居然叫的是他的梵文名!急忙改用吐火罗语:“大师认识他么?”
老僧脸上先是莫名的诧异,张大嘴瞪着我,继而满脸欣喜,用流利的吐火罗语回答我:“想不到中原竟有人能说龟兹语!”
对着我合十一拜,说到:“这位女施主,我本罽宾国人,名佛陀耶舍。鸠摩罗什曾从我受学,是我的挚友。”
轮到我吃惊了!佛陀耶舍,我当然知道他。罗什少年时从罽宾国回龟兹途中经沙勒国时,佛陀耶舍正受沙勒王太子供养。罗什跟从他学习过佛法。那时的佛陀耶舍已经二十七岁,却对十三岁的罗什赞不绝口。虽是师徒关系,他却将罗什视为知己。罗什要回龟兹时,他还苦苦挽留过罗什。这些,是我第一次见到罗什之前发生的。
“大师是去长安找他。那么,罗什已至长安了?”
“正是。大秦国主聘他为国师,着专人来请,上月已至长安。我费尽艰辛赶到姑臧寻他,却扑了空。只好再往长安。”
他思量着对我看一眼:“不知女施主为何打听他?”
我笑着对他做出请的手势:“我与鸠摩罗什法师有莫大渊源,三言两语很难讲清。我也正是去长安寻他,不知法师愿与我同行么?”
他看了看我的牛车,又看我只有一个人,似乎有点顾虑。我大方地一笑:“众生平等,四相不过是虚妄相。法师年少时便以旷达不羁闻名,现下又何须拘泥于男女之防?”
他惊讶地张大嘴:“女施主如何得知我年少时的事?”
我笑:“是我丈夫告诉我的。”
以前罗什曾经跟我提过他这位师傅年少时的趣事。佛陀耶舍是婆罗门,出身高贵。十三岁出家,到十九岁时,已了大量经典。但他少年气盛,傲气地认为这世上没几个人能教他,因而被罽宾僧众所嫌恶。到了二十岁,是该受具足戒的年龄了,居然没人肯为他授戒。一直到二十七岁时才找到授戒师为他受具足戒。
他果真疑惑:“你丈夫?”
我点头,抬眼东望:“我丈夫就是您的挚友——鸠摩罗什。”
“这……”真把他吓着了,后退一步,惊惧地盯着我,“他的妻不是在十六年前亡故了么?”
看他的模样,有些好笑。之所以告诉他实情,是因为对他的好感。他是最早向罗什宣讲大乘教义之人。罗什十三岁回龟兹后,一直与他保持通信。两人惺惺相惜,亦师亦友。当罗什破色戒的消息传开后,他是西域僧侣集团与罗什地位相当之人中唯:“我与鸠摩罗什法师有莫大渊源,三言两语很难讲清。我也正是去长安寻他,不知法师愿与我同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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