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1)第3/4段
屋中听到抽气声,一众眼巴巴盯着陆昀的表妹们齐齐看向罗令妤。罗令妤面红中透着惨白,僵立着,被背后各种目光扫视。她初来乍到,就让陆三郎如此另眼相看,表妹们怒中喷火,简直想吃了这个罗氏女。
这时,一直旁观的陆老夫人一声笑,解救了水深火热中的罗令妤:“三郎刚刚回家,哪里见过你这个表妹?许是天下好看的人儿都相似……快来祖母这里,听锦月那丫头说你这一次受了伤,你这孩子真是胡闹……”
……
当夜夜深,领着陆家老夫人送给她的新侍女灵玉,回到在陆家借住的“雪芜院”,深一脚浅一脚。看过已熟睡的妹妹,吩咐侍女灵犀一些夜里注意事项,到自己卧房,罗令妤香汗淋漓,长发乱湿。
美人纵是狼狈也是美人,眼角泛红唇脂已淡,长裙曳地,背影清渺秀澈。只是罗令妤眼睛发直地看着窗,形容不太好。老夫人送来的侍女灵玉不敢多看,出门去打了水,拿了面盆子进屋,好给罗娘子洗面。
但灵玉再回来时,竟见罗令妤坐在床榻上,摊开自己带来的包袱。包袱中瓶子、膏子、方盒,林林总总叫不上名,还有几身换洗的衣物。女郎望着自己的包袱,绞着帕子,滴答滴答地无声落泪。灵玉忙丢下面盆子上前探望:“女郎,陆家可是有招待不周,有谁欺负了您?明儿婢子领您求老夫人去!”
罗令妤抬起笼雾长睫,颊畔湿发贴着,面容被水浇洗一遍。泪光点点,娇花照水。纤瘦婀娜的女郎哭得喘不上气,哭得灵玉一介女的都为之心动……罗令妤才哽咽着说:“三表哥是否讨厌我……”
灵玉这才舒了口气:“三郎么?娘子多心了,我们三郎他不是有意的,他就是……”灵玉表情复杂,想半天作出一个总结,“就是和别人不太一样,比较高傲。无意得罪了娘子,娘子也勿多想。”
“胡说。我见表姐表妹们都看三表哥,三表哥那样子……好像跟表姐表妹们都很熟,”罗令妤怅然落泪,“他独独不喜我。”
灵玉似笑非笑道:“那不是。表小姐们都想和我们三郎熟,但我们三郎……平时不太沾家的。大约平日少见,所以亲切吧。”
“哦?”罗令妤恰到其实地反问,“大表哥不这样么?”
她帕子上浇的辣水已经不敢碰了,怕哭多了明早眼肿,无法见人。自己贫穷,连着妹妹也只有一个侍女灵犀。陆老夫人送来了灵玉这个侍女,不知此女品性,罗令妤不会轻易交心。但最少,陆家几位郎君们的情况,却可以从这个侍女口中打听打听。
灵玉说道——
“陆家这一辈少女多男。尤其我们老君侯这脉,正统的郎君,只有陆二郎和陆三郎。老夫人嫌寂寞,最喜欢接漂亮的娘子们来我们家住。但是大夫人不喜,怕大郎移了性,整日看着大郎读书,不许大郎和表小姐们玩。到了要说亲的时候,大夫人才开始急……”
“三郎却是有些可怜。镇北将军(陆昀父亲)去了后,二夫人也跟着殉了情。老夫人把三郎接回建业,偌大的二院,平时就三郎一人住着。许是同情三郎身世,家里并不如何管三郎。只知道三郎到处混玩,和建业的郎君们关系都不错。左相(陆显父亲)想在朝中给三郎谋个一官半职,三郎也拒了。平时女郎们都喜追着他,但我们三郎品行高洁,却是谁都不理的。”
灵玉低头,深深望向这位新来的表姑娘:“三郎今晚独独理您,您该高兴才是。”
罗令妤秋水含情目,桃腮落雪莹。她轻轻一望,灵玉一股脑把知道的都说了个遍。勉强压下想起那人时的心肝乱跳,罗令妤在心中计量开了——
三表哥,唔。
父母双亡,二房的财产全是他一人的。人好像不着调了些,但她貌美如此,他今晚不也失态了么?名门勋贵,容止出色,还无人管教……几乎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门好亲事啊。
大表哥陆显自然更好,父亲是朝中左相,母亲也是大族出身,自己还上进,在朝里有官职。然这么好的家世,她罗令妤一介落魄士族出身的女郎,便是想高攀,打动了大表哥,大夫人和左相那一关也难过……
而再旁系郎君们,罗令妤又看不上了。她自诩美貌,心气极高,千里迢迢来到建业想求高嫁,以挽救自己和妹妹孤苦伶仃的命运,那稍微次一些的郎君,她若非不得已,也不想选。
罗令妤最后问:“表哥们在家里时要读书的吧?”
灵玉眸子一跳,盯着这位花容月貌的表小姐。轻轻的,扯动嘴角,她再次笑得意味深长:“……是啊。”
陆家大郎身上的官职是闲职,平日不用上朝。他人又自律,自然在家中读书;陆三郎在屋里的时候,隐约听到什么说“受伤”,那大约也是出不了门,会在家里读书;其他郎君们,应该也一样。
只是罗令妤仰目,不解地看一眼灵玉,不知灵玉反应为何如此微妙。她心里发突,想莫非灵玉看出她的心思了?纤巧丽影映在窗上,罗令妤微微忧郁了。
……
次日清晨,天将将亮,睡在外间守夜的灵玉尚未起身,漆木屏风里间的罗令妤便悄悄起了。她套上一粉白色窄袖衫裙,披上银红绣兰花纹的披风,随意挽了下发,仍有几绺凌散发丝贴着脸。蹑着脚步踩在熏香绿席上,开门穿上鞋履,罗令妤手里握着一个拇指般大小的银瓶,便就着昏白天色出了门。
清晨踏香采露,当是邂逅郎君的好时机。
概于对陆家院子不熟悉,罗令妤摸索了一番,才寻到去书院的路。她踩过落着花瓣的芬芳小径,躲入花深树荫,一路穿行,至脚的裙裾上沾上青果草屑,长发微微拂过花枝。风清露鲜,碧绿林子里种着海棠、桃杏等花,罗令妤一手提花袋、一手握银瓶,如林中妖精般。
她不时往小径方向看,等候陆三郎的身影。这是二房去书院的必经之道……罗令妤一边回头一边找花露,漫不经心中,她忽然被旁边什么一绊。哎呀一声,向前跌走两步,罗令妤心脏砰跳回头,见树后,竟然走出一个娇怯的女郎。
罗令妤定睛一看,诧异问:“王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王氏表姐道:“摘、摘花。”
再走两步,罗令妤专注看树后,再看到一道曼妙步出的身影:“……韩表妹?你、你也来摘花的么?”
韩氏女高傲地点下头,向身后说:“躲着干什么?罗姐姐来了,姐妹们都出来吧。”
一时间,树后丛后出来了近十位美丽女郎,花枝招展,容颜昳丽,皆是借住在陆家、或来陆家做客的表小姐们。表小姐们看到罗令妤,有的嗤一声,有的当没看见,有的红了脸:“罗姐姐(妹妹),你也是来等三郎的么?”
罗令妤:“……”
她明白昨晚侍女灵玉那个微妙的笑意了:陆三郎实在太招惹桃花,哪怕陆家大郎身世更好,但女爱美色,陆家的表小姐们,明显更喜欢陆三郎陆昀。
初春时节,枝头上娇花红堕,撒向青草地、湖心水。风吹衣袂,衣裙贴身而皱,罗令妤握紧手里的香袋,心想:不,我和她们不一样。
她们只须爱陆三郎的色。
我却是为身世而想嫁陆三郎。
作者有话要说:罗令妤:……情敌好多……
陆昀:你现在是不熟悉我,觉得情敌多;等你熟悉我了,你会发现……情敌真的很多。
罗令妤:>_<没关系,你的情敌更多……
☆、第5章
“既然罗妹妹(姐姐)也来了,不如我们一同去找三郎可好?听老夫人说三郎受了些伤,不知怎么弄的,真让人担心。”表小姐中那位王姓女郎如此提议。
众女本为色所迷,蠢蠢欲动,既然互相都看到了,提议一出,一个个纷纷答应了。表小姐们或低头或扬笑,或害羞或大胆。想陆三郎平时见不到,也不和她们玩,那这么多表妹一同去看望受伤的陆三郎,陆三郎总不会不见吧?女郎们相携着,一同出华林,往青苔小径上走去。却是走出一段,发现少了个人,她们回头,看到罗令妤立在原地,并不跟上。
罗令妤欠身,风从后吹来,拂动她的发带从披风后流到了身前。出门前未曾仔细梳妆,罗令妤长发微乱、面颊粉嫩,立在绿色、红色深深浅浅的树前,竟如她身后的千树花开般灿然。众女看得怔住,见此女笑盈盈:“我便不去了,我不是来找三表哥的。”
她情真意切:“我真是来采花露的。”
众女愣后,看到她鲜妍半乱的面容,心中顿起一阵羞恼,似自己的心意被看穿,她在嘲讽自家一般——“你这话是说我们不知羞躁,就知道缠着昀表哥么?你若不是来找三郎,为何不去别的地方采花露,偏在这里?难道不是为了三郎,还是为了二郎?”
罗令妤在众女责难下并不露怯:“二表哥端正沉敛,三表哥风骚清贵。各有各的好,我初来乍到,并不是很熟。只是我也不建议姐妹们就这么去探望——三郎时常在外玩耍,外头酒宴多,赌场多,女人多,三郎什么没见过玩过?姐妹们想这般过去投他的好,恐不容易。”
她这么一说,众女冷静下来,竟听进去了她的话,纷纷迟疑着讨论——“这么说,也有道理。”
“倾慕三郎的女郎那么多……”
后面的话已听不清,罗令妤欠身后转身离去。此时天色已亮,林中雾气渐散,众人痴痴而望,见那远去的女郎背影窈窕,行姿娉娉袅袅,风.韵流动,长衣若飞……不知多久,一人轻轻叹了口气,众表小姐心头,都拢上一层淡淡的怅然。
离开了表小姐们的视线后,罗令妤提着花袋加快脚步。她入花林越走越深,踩着一地花叶,却哪里有心情采花露。心中猜测已经走得足够深了,那些女郎们应该看不到她了。罗令妤停下步子,绕到一棵百年古树后,扒着树身悄悄往自己来时的方向张望。没有人跟过来,她们围在一起还在七嘴八舌地说话,罗令妤拍着胸脯,露出一个自矜的笑来——
她不跑去“偶遇”,不过是觉得乌泱泱地过去,显不出她的独特;但其他众女去见陆三郎,她心里也不服气。只是她说的话也不算错——陆三郎要是真待见这些表妹们,早就待见了。
罗令妤放下心来,转过身打算想法子绕路,回去自己院子,最好别被老夫人派来的侍女灵玉发现了。结果她一回头,看到身后的人,猛抽一口气。
开得繁盛的桃树下,桃杏花瓣在空中洒落,树下有一圆石桌,四个小坐墩。此时石桌上摆着一壶茶,一个小茶杯。茶杯被握在一只青玉般修长的手上,手骨匀称指节干净,手的主人正坐在石桌前,睫毛可剪日影。睫毛下,他用一种玩味到近乎鄙夷的眼神看着她……
罗令妤呆呆的:“……”
“婢子锦月,问表小姐安。”温柔似水的请安声拉回罗令妤的神智,罗令妤看去,才发现陆昀身后,站着一腰肢纤细、杏眼白肤的碧衣侍女。这侍女站在主人身后,帮主人备好了桌上的茶后,含笑跟罗令妤请安。她气度非常不错,看来是陆三郎的贴身侍女了。
贴身侍女这般貌美……然而罗令妤第一时间竟然没看见,怪陆三郎太过耀眼。他坐在那里,玉树风清,熠熠然,挡住了身边所有人的光辉。让其他人和他站在一起,自惭形秽。
罗令妤按下慌乱的心神,屈膝连忙行了一礼,细声细气道:“三表哥。”
陆昀淡淡的:“嗯。”
罗令妤:“……”
常年被男郎们惊艳的目光包围,只要嫣然一笑,金山银山都招之即来。从未有一日,罗令妤跟男郎打招呼,对方端正坐着,正眼也不看,轻慢的、随意的,送给她一个“嗯”字。
罗令妤捋了下耳畔发丝,整了整衣容。陆三郎反应这么冷淡,罗令妤不曾羞红了脸退开。她走上前两步,继续柔声说自己的事:“表哥,我是来采花露的,我不知道你在这里……表哥在这里做什么呢?”
陆三郎目光慢悠悠转到她脸上。
娇花照水,颜色极佳,立在花树下,飒然明丽。
陆三郎瞳眸幽黑:“你猜。”
罗令妤的记忆一下子回到昨夜糟糕的初次见面——陆三郎的“你猜”两个字,成功恶心到了她。
罗令妤唇角的笑意几乎维持不住:“三表哥是、是来赏花?”
陆三郎目中露讶,紧盯着她上下打量。罗令妤心一跳,却听他恶劣般的:“你再猜。”
罗令妤:“……!!!”
旁边一声轻笑,锦月站了出来,好心地帮表小姐解围:“娘子勿怪,我们郎君喜欢开玩笑。郎君是去书院跟夫子请了假,回来时见到娘子们在前面说话,不愿过去,我才和郎君留在这里等候……不想娘子你过来了,有缘千里来相会,娘子可坐下和我们郎君一起喝喝茶。”
然陆昀的无情,让这茶很难吃下去。再寥寥对话几次,陆昀不冷不热,罗令妤也说不出话来,只好尴尬而立。此时吹起了一阵风,枝上的花瓣嫩芽如雪粒般飒飒然飞落,倾向树下的人。风吹衣裙,冷气灌领,不自禁的,罗令妤轻微瑟缩了下,捂住鼻子打了个喷嚏。寂静林中,她喷嚏打得极响,在陆三郎看过来时,瞬间尴尬窘迫之情一概涌上面,血液似滑,脸红如绯。罗令妤低着头,委屈的、无助地叫一声:“表哥……”
声音沙哑软绵,如小猫哼唧,又似羽毛轻轻撩过人心尖。再配上她凌乱的发丝衣衫、湿润可怜的眼眸、美丽逼人的容颜……
陆三郎挑眉,把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扣,几乎是一个砸出去的动作:这个表妹真是……
身为三郎的贴身侍女,锦月最懂陆昀细微的感情变化。陆三郎只是挑眉一个动作,锦月就上前一步,关怀地为表小姐释放善意:“林中风大,表小姐为采露而来,衣衫单薄,吹坏了得了风寒就不好了。表小姐还是回去吧?”
罗令妤柔弱地“嗯”了一声,秋波凤眼横水而来:“我初来乍到,不太识得路,表哥能送我回去么?”
锦月:“……”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段进行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