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羁绊第2/4段
志村小姐苦笑了。
她耸耸肩说:
「当然问过啰!问过不知道几次了。」
但答案都是——
志村小姐说:
「『没这回事喔』。那孩子坚持:眼镜是不小心弄坏、自己的知觉一点问题也没有。可是那孩子确实开始回避各种检查,甚至也回避我们。某天,那孩子突然说想来这条街。」
这时志村小姐看了我。
「那孩子这样积极主动要求我们,在这半年里面就这么一次。另外就是说她想要再见你一面时而已,就这两次。」
「……」
原来是这样……
原来那是银花主动要求的。
「你应该已经发觉了吧?发觉Yesterday在回避我们。」
「对。」
我点头。
「隐隐约约。」
「这样啊。」
志村小姐像个孩子似的笑了。
「不过我想看了就知道吧,瞒都瞒不住呢。我们之所以不得不……把那孩子交给你照顾,也是有原因的。」
「原因?」
「对。这不太好解释,就是我们也有许多苦衷,不太能强迫那孩子。讲难听一点,就像是捧着一颗不定时炸弹那样……所以,那孩子要去你那里时也是,与其说是尊重那孩子的意思,不如说是考虑到要是在这个时间点发生什么变化的话,那孩子或许会表现出什么反应,于是才这样安排。」
志村小姐的眼种此时有如望向远方。她难过地说:
「因为一度失败过,所以不能强硬地问她。而且我们接管Yesterday也才半年,还没建立起那样深厚的信赖关系。」
「你们该不会——」
我忽然产生疑问就问了。我想声音会自然僵硬起来也是在所难免。
「一直,那个……监视我。不对,监视那孩子?」
志村小姐当场语塞,目光游移了起来——
「不到监视那种程度就是了……你也知道嘛?」
她察言观色地说:
「我之前不是说过吗?还有另外一个成员。那个人确实一直守在你家前面,待在车里,带着少量器材。」
「……」
「啊,不过那并不是那个人本来的工作,而且我们根本就不是怀疑你什么的。说明白了就是那个——」
「没关系啦。」
我摇摇头。
「这样反而自然。你们要是没有任何保险措施就随便把那孩子塞给我的话,那才奇怪。」
「……」
志村小姐浮现了难以言喻的表情。我有点挖苦地说:
「不过,这方法还真不坦率不是吗?简直就像对银花演戏一样。说什么『因为我感冒了,所以拜托妳去住别人那边』……银花真的就是这么样神圣不可侵犯的公主吗?要是不这么做就无法得知那孩子的状态吗?」
「嗯。」
志村小姐苦笑起来。然后她无力地开口:
「以前,也发生过同样案例。于是——」
她面向旁边。
「有孩子因此而自杀了。」
我哑然失色。
思考真的一瞬间停止。
自杀?
再加上同样案例。难道……
志村小姐深深叹了一口气,说:
「那件事就发生在英国。尽管我当时反对,他们依然坚持要彻底管理、调查那孩子。所以——」
她的话愈来愈零碎。
「毕竟、那孩子,你想想看嘛?那孩子比Yesterday更加不信任周围的人,就像怕生的猫一样,明明处于几乎无法沟通的状态,却硬要那样做。」
我感到猛烈不安起来。
「咦?呃,这——」
「所以,Yesterday就委让给日本管理了。因为负责人垮台的关系。」
这跟我想听的事不太一样。
我想听的——
是那个相同案例。那孩子呢?
原来不是只有银花那样吗?
也有别的孩子就算透过机械也难以看见生物吗?
这时茗荷先生突然翻身面向这边说了:
「应该说是妳半强硬带她回来的吧?带着Yesterday。」
志村小姐瞥了茗荷先生一眼:
「真要说起来的话。」
接着看着我。
「当时的辅佐官(Parents)跟我这个从日本过去的顾问相较之下,Yesterday还比较肯对我敞开心胸喔。一般人都会觉得这样不行吧?所以我动用各种手段,带着Yesterday回日本。之前我说是因为『财团』的关系,其实是因为这样。」
「就在半年前吗?」
「对。」
志村小姐点头。
「所以,我们现在非常头痛。那孩子绝不承认自己看不太见东西。其实照现在这种状态,应该到设备齐全的地方彻底检查那孩子才对,但既然那孩子拒绝,那么就算强迫也没意义。我们绝对不能重蹈英国那次的覆辙。」
志村小姐叹气继续说:
「那孩子说要来这条街时,你觉得我最害怕的是什么?说来汗颜,我曾想过会不会被那孩子逃掉。我怕要是来到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以后,那孩子会不会从我们身边逃走。」
「难道说——」
我畏惧地看向这个房间设置的屏幕。志村小姐心有灵犀地点头。
「对。这个摄影机有一半是为了跟那孩子互动,有一半是为了保险起见。另外一个成员本来也是为了这个目的才跟我们同行的。为了随时确保那孩子在我们视线范围内,我们在那个孩子的随身物品或衣物上动了一些手脚,透过GPS监控。我们请你来饭店时,不是一发现那孩子不见就慌了手脚吗?其实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我混乱了。
「没意义!」
「什么?」
「再怎么说那孩子——」
我摀着嘴。我真的不懂。
「为什么要这样千方百计隐瞒自己的状况不好?」
志村小姐沉默了。
她不发一语地看着我良久以后——
「要是——」
低声说了一句:
「治不好的话呢?」
「!」
我所害怕的答案极其干脆、简单地公布了。
「要是那孩子知道这点的话呢?」
我双手抱头——
浑身颤抖起来。我拚命克制自己别抖。
「这么说来……那个自杀的孩子也是?」
「是啊。」
然后志村小姐深呼吸了几次——
「不光是这样。『黄昏之子』一旦开始出现这种症状——」
尽管迟疑,依然注视着我的眼睛,说:
「到最后就再也没有人看得到他们,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我的脑筋一片空白了。
我不懂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我半动怒地这么说,这简直就像是被人开了恶劣的玩笑。但——
「……」
一看到志村小姐不曾出现的悲伤眼神,我立刻就明白这不是玩笑。她竖起四根手指。
「你就想成我们跟『黄昏之子』之间大致连结四条线。第一条是『对方看我们』;第二条是『对方听我们』,第三条是『我们看对方』,第四条是『我们听对方』……这样可以理解吗?」
「大致上——」
志村小姐接着折起四根手指其中一根手指。
「目前Yesterday的状态是,其中第一条『她看我们』的线已经快要切断……抑或——」
她顿了一拍,说:
「已经切断。」
「……」
「所以,我们的呼唤声如果透过机械的话,那孩子还是有办法响应。可是——」
志村小姐疲惫似的说:
「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了。紧接着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逐一断掉。到了最后——」
「!」
我死命抓住自己的椅子。
「就会置身于全人类的认知外。」
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摇晃起来。整个人很不舒服,氧气稀薄。志村小姐阴郁地说了:
「跟那孩子同世代的十四人之中,剩下的人包括那孩子在内,仅存三人而已。这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我们一点头绪也没有。是某种疾病吗?还是『黄昏之子』体内某种特殊基因显现?然而,其它孩子统统都陷入这种状态,没有例外。」
声音低沉而压抑。我眼前发黑,吐意涌了上来,同样的话在脑子里打转。
没错。
太操之过急了。
他们这种生物诞生得还太早了,所以他们又要消失在黄昏的彼方。
「最长一年,最短三个月。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就连透过文字传递讯息这种最原始的方式都行不通。」
志村小姐张开手。
「最后就消失了。」
「去哪里?」
我的声音近乎哀号。志村小姐摇头。
「不知道,哪都有可能。」
我咬紧嘴唇:
「怎么可能不知道?对方看不见我们,我们也看不见对方。这样根本就没办法确认!想必——」
志村小姐把话吞了回去。她移开目光。
「是啊……想必。」
我愣住了。
「死?」
不对,比那更糟。
想必是被扔进空荡荡的世界,孤单一人。
小姐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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