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五省经略功成身退。第2/2段
事实上,当时孙、李不仅没有可能和好,矛盾的发展反而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三个月后双方就在云南曲靖交水进行了一场大战,结果是孙可望落荒而逃,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投降清军。但洪承畴已经等不及到那一天了,这又一次暴露了他个性中足以左右其人生道路的最大弱点——极不坚定。在洪氏眼里,整整四年以来,在孙、李有矛盾的情况下,他所指挥的清军也没有占到任何便宜,若是两人有和好的可能,他还有什么好日子过?在他看来,南明武装简直就是一道无法打破的坚冰,在这道坚冰面前,他不禁心慌气短起来。
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于是仅仅在得到这个消息的两天之后,六月三十日洪氏就上疏以病乞休。至此,洪氏自己也十分清楚:若再次兵败,不仅乞命敌手绝无可能,清廷也岂能轻饶了他?以六十有五之年,双目几瞽之身,兢兢业业,讫讫矻矻,最终落得如此境地,何苦来着?洪承畴不禁悲从中来,“陡患危笃之疾”。
清廷随即批准洪氏解任,并决定“经略员缺,相应不补”。因此,洪承畴建议将经略营制中八旗官员、甲兵、丁壮内年貌精壮、有能力买马备器者,听湖广总督、湖广巡抚和偏沅巡抚就近遇缺补用,其余人员“同职回京”,尽量使所属“各有着落”。这完全是交待后事的口吻,时间是顺治十四年十月。
满朝文武,甚至是顺治帝本人似乎也感染了洪承畴的绝望。值得庆幸的是,这种绝望并没有机会维持多久。就在洪承畴上奏交待后事、清廷决定不设经略的一月之前,九月二十八日“南明秦王孙可望已差官持书前往经略处”。洪承畴没有收到来信,当然就不知道他的面前已经出现了孙可望这个救星,清廷更是无法得知南明内部的具体实情。一个半月之后,孙可望的信使到达准备收拾行囊的洪氏军中,清廷立即改变决定,洪氏“留原任管事”,统领所属官兵,同宁南靖寇大将军固山额真宗室罗托等由湖南前进,相机收取贵州。
虽然孙可望一经投降,洪承畴立即病愈,表示要振励精神,勉图竭蹶,慎终如始,却再也不能恢复原来的地位了。清军转入战略进攻阶段后,分三路进攻云贵,洪氏只是其中的一路,尚且要与宁南靖寇大将军、宗室罗托协商,地位陡然下降。顺治十六年八月二十八日洪承畴再次乞病解任,可见他对自己的处境和地位还是十分清楚的,他知道,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自己的使命宣告完成,只能以体力不支这种最平常、不引人注目的方式告退,或许带着走狗良弓之悲,但绝对不敢表露。对于洪承畴的乞请,清廷也没有加以挽留。洪氏乞病解任的揭帖在十月十六日到达朝廷,仅仅一周之后的二十三日,清廷即“特准解任回京调理”,行政效率如此之高,如此不假思索,这只能证明以往的信任有加,仅仅是一种权宜,一篇迫不得已的权宜,并非真正信任无猜。
敕命以来一直如梗在喉,此时洪氏自寻阶梯,正中清廷下怀。五省经略的赫赫威权,只是历史长河遇到坚强礁石激起的一朵小小浪花,转瞬即逝,从来就不能当作铁板钉钉的真实旧事重提,更不能成为洪氏争功的砝码。顺治十六年之后洪氏地位的尴尬,是有目共睹的事实。他最终只能成为又老又废的闲人,凄凄惨惨死在北京,是心机过度还是被清廷无情抛弃?无人说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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