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篇 窗外那丛月季花第1/1段
母亲在世时,我从来没有在意过那丛月季花。
母亲侍弄过许多花,有盆栽的,有种在院子预留地里的。我不像母亲那样喜欢养花,对花也知之甚少,所以怕母亲劳累帮忙的时候,我总免不了发发牢骚,隐晦地对母亲劳神费力养花表示不满。母亲很享受养花的乐趣,侍弄花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对花的那份感情有时让我很是嫉妒。母亲从来不主动让我帮她侍弄那些花,再重的活儿她都会一个人干。我帮她的时候,母亲很过意不去,母亲让我忙我的,她知道我对养花没有兴趣,她不想让我干自己不喜欢干的活儿。我一边帮忙一边嘟囔,母亲会腼腆地笑,这笑让我自责,让我看花的眼神少了几分不屑。我不经常在母亲身边,每次回去看望母亲,总看到母亲侍弄花的场景,我问母亲为什么要劳累自己,看看电视和邻居聊聊天儿不好吗?母亲会带着歉意的笑给我解释,母亲说这些花就像是孩子。我知道母亲的意思,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母亲永远不会觉得劳累。
那丛月季花是母亲的最爱。母亲告诉我月季花的来历时用了“请”这个字眼儿。母亲说是从二婶家请回来的,种在院子里,能让院子亮堂起来。母亲亲手将月季种在卧室的窗外,每天做针线活儿的时候,劳累了,抬起头看看窗外,看见那丛月季花,是母亲最好的放松和休息。母亲说现在子女长大了,看着身边这些花儿,不觉得孤单。有一年夏天,母亲突然给我打电话,说月季花开得好看,让我回去看。我本不想回去,但考虑到母亲电话里开心的语调,我不想让母亲失望。回去后,母亲正修剪那丛月季。也就是三年的光景,月季竟蓬勃成那么壮观的一丛。翠绿的叶子衬着淡紫色的花朵和紫红色的花苞,阳光下袅娜着妩媚的身姿,就连不甚喜欢花的我也忍不住发出赞叹声。母亲的脸上洋溢着少有的得意的神情,这神情我只在考上大学那一年看到过。
那年秋天,母亲病重。
真是病来如山倒,一向硬朗的母亲不得不整天躺在床上。每天,母亲都会长久地看着窗外的月季花,提醒着我该如何照顾那丛植物。偶尔母亲会到院子里走走,总要在月季花前多看几眼,眼睛里充满着柔情。母亲说就让它长着吧,有它在院子就亮堂。在母亲看来,这丛月季就是一簇灯,闪亮在院子里。母亲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垮下来,天气也一天比一天冷下来,那丛月季也只剩了光秃秃的带刺的枝条,在寒风里瑟缩着。好不容易熬过一个少见的寒冬,天气刚刚有了转暖的迹象,母亲却走了。高烧不退,在母亲一生都不曾有过的深睡状态中,身体逐渐冷却,我摸着母亲逐渐变弱的脉息,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你将从此不再是享有母爱的富翁。
和我一样失去母爱的还有那丛月季花。在母亲只能隔着玻璃窗看着月季花盛开与凋落的日子里,我不知道那丛沐浴着母亲的爱的月季花是否也隔着玻璃窗和母亲对视过?它是否也在感伤一个平凡生命的突然离世?花有情但花无语,它的这份感伤也许只有深深眷恋着它的母亲才能感受得到,隔着生与死的玻璃窗,也许它和母亲的对视将永远持续下去。
每次回去祭奠母亲,不经意间,目光就会锁住那丛月季花。不管是盛开还是凋落,看着那丛月季花,眼里就会暖暖地汪上一泓感恩的清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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