蜕变第4/4段
突然一阵惊恐的叫声发出。
“有……有鬼,”有人指着那几具骨骸喊道,其畏缩在一旁,与周边的同门捉襟相依。
我不明所以的看向那人,他的神情都吓到瘫痪了。再看看他所指的地方,还以为是什么来的,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原来只是那几具风化的尸骨而已。
李开河显然也是被他的弟子给吓到了,其眼瞳放大,目光不免有些呆滞。不过当他看到那几具骨骸后,顿然又觉得虚惊一场,当场斥责他的弟子说:“几具尸骨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真是生人不生胆,丢光了我的脸。”
说归说,骂归骂,李开河很快就注意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怎么会有三具尸骨呢?它们究竟又会是谁的?
这么一想,李开河便走过去察看,看他们衣服的风化程度,应该也有几十年的时间了。
再仔细一看,李开河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顾不上肮脏,迅速得翻开其中一具尸骨的衣物。看到这里,我十分的好奇,就连忙凑近李开河的身边看个究竟。
“民联会?”李开河端详着从那尸骨下翻出来的令牌,皱了皱眉又说:“难道是他们?”
“他们是谁?”我好奇的问道。
“朱文基。”
“朱文基?”我重复着李开河的话。
“嗯嗯。”李开河点了点头,眼光陷入沉思。
“他是谁?”我又问道。
李开河特意摸了一下那令牌上几个字,平静的说道:“天元1262年,那年是庚子年,在北阳的赤安镇发生了一场暴乱,而领导这场暴乱的人就是朱文基。”
“为什么会有暴乱?后来怎么样了?”我问道。
“至于这场暴乱,说是人为,其实也是天意。”李开河叹声道。
“为什么这么说?”
李开河微微皱眉,脸色变得沉重起来:“当年天下大旱,庄稼涸死,地里几乎没有收成。在旱灾刚开始的时候,市面上还有粮食出售,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人们也尚未察觉到旱灾的严重性。后来灾害变得越来越严重,粮商们也开始意识到这天灾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结束的,个个都开始闭门屯货,不再兜售粮食。”
“而其他的人即使是有钱,在这种时候,也无法使鬼推磨了。”说到这里李开河无奈的笑了笑,然后接着说道:“家家户户只能是靠着自家里仅有的储粮维以继日。”
“在赤安镇这个地方,人们多是以木工制造和纺织为生,农民佃户较少。因此,在旱灾来临时,赤安镇最先出现贫瘠,基本毫无余粮,街上常有饿死的人。当时,赤安镇的政府当即请求在任的武林大宗师李青玄,希望他能够协调各地的资源,分配粮食,以解救赤安镇受难的民众。在这里值得一说的是,李青玄出身于通天阁,他是李灵显李阁主的父亲,也就是雨格的太姥爷。”
“对于这次的旱灾,所有人都是猝不及防,没有人能够预料得到事态会严重到这种地步。从天元始年至此,天下太平,风调雨顺,未曾有过天灾人祸。虽然通天阁的占星堂曾观测到火星冲日、血月挂天等不详之兆,更是卜算出坎卦、困卦之凶卦,但没人愿意去相信,即使是相信了,也无法去阻止。在他们的眼里,人始终是斗不过天的。”
“对于赤安镇的灾民,李青玄也曾尽过努力,他不仅把通天阁里的储粮发放给赤安镇的灾民,还积极组织崇安镇等一些藩镇的粮商捐献粮食。但这只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济无事,难民实在是太多了,况且他们也是自身难保,没多少余粮。过不了多久,崇安镇的人们都不愿意再捐献粮食,其他地方的人为了自保,更是一毛不拔。”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旱灾也一天一天的严重。在这种情况之下,无论是人畜飞禽,还是花草树木,皆逃不过上天的降难。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赤安镇上的人,强壮有力气的只好去偷去抢,没力气的老少病弱只好是上山刨树皮挖草根来充饥,甚至还一度出现了人食人的现象。”
“为了能够活下去,其实他们也是没了办法,早已饿得发狂。也可以这么说吧,在生死面前,一切的伦理道德都是奢求,活着才是人的本性。”
“无论是自我还是他人,甚至是至亲好友,在生死攸关的时刻,难免不会显露出最原始的本性,毕竟人非圣贤。地里无粮可取,旁人不施,面对这一状况,时任赤安镇巡捕司的捕头朱文基便开始组织镇上的灾民组成民联军,另寻出路,他们攻占了邻近的几个藩镇,杀害那些屯有大量粮食的粮商,抢夺了他们的粮食。后来,其他一些地方的灾民见状,也纷纷加入到他们的队伍,没过多久,民联军便壮大了起来。”
“疯狂的人群,就如一股失控的风浪一般席卷整个北阳之地,他们陆陆续续的占领各个村镇,就连当时号称北阳之都的苏杭镇也被洗劫一空。紧接着,民联军在苏杭镇设立了集权政府,大肆屠杀老弱病残之人,以求节粮择存。有些痞流之辈,干些奸yin妇女的勾当,一时之间,场面混乱不堪,惨不忍睹。”
“其余藩镇的政府,为了阻止民联军的入侵,便联合起来,连同江湖上的各大门派,在李青玄大宗师的带领下,誓师征讨民联军。经过半年的征战,大部分的民联军或被杀或被俘或自行解散。只有少部分穷凶极恶、滥杀无辜之徒逃到了赤林山当起草寇,据山为王,以逃避法律的制裁,对于这些人,人们称之为赤林党,为世人所不耻。”
“既然这样,人祸解决了,那旱灾究竟持续了多久?战后有没有应对的措施?”我满脸疑惑的问道。
“这……”李开河面露难色,似乎有难言之隐,他转移了话题,继而说道:“哎!都过去六十多年了,不说也罢,不过我想不明白,朱文基怎么会死在这里?”
对于李开河脸上的神情突然发生别有番味的转变,我大概可以想得到,也可以理解,结果应该不会很理想。李青玄还好说,其他的人估计就没有那么仁慈,他们确实是不可能考虑到百姓的未来,也不会考虑如何去拯救处于水深火热中的黎民众生。因为在他们的眼里只有利益,没有家国天下的观念,也没有为民请命的精神,只想着个人或是相关利益群体的安危,以及命运前途。
世界上没有完美无瑕的社会体制,不患寡,而患不均,没有哪种制度可以照顾到每个人的利益。除非做到资源绝对集中,个体完全平均分配。要不然这就是个强权名利当道、弱肉强食、资本与知识控制剥削的社会。
在他们这个世界,武林人士与人民政权共治的社会体制只适用于和平年代,仅能维持摇摆不定、倾向于大部分人的平衡。生产资料的分散私有,政府缺乏凝聚力协调力,人民的集体意识薄弱,社会观念的负能导向缺口。一旦发生大型的天灾人祸,他们的体制不足以应对,必定会乱成一锅,从而导致社会崩溃坍塌。
无论是民还是官,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特别是在不可抵抗力因素的灾害面前,都必须是平等的个体。否则,只要受压迫的人们联合起来,那么官亦可是民,民亦可是官,两者之间没有天然存在的划分。
所谓的官,只不过是大部分人赋予少部分人的权利和责任,它是人民的管家,是人民切身利益的保险人。当少部分人掠夺了大部分人的利益,那么大部分人必然会将其打倒,这是恒古不变的定律。
正义未必胜于强权,但大部分人的利益必定优于少部分人的利益,即使大部分的人是非正义的,那也无可撼动。朱文基曾说过:自古以来有官逼民反,未曾有民逼官反的,如今这些民众的所做所为,实在是令人心寒。如若不反,必无转变之日,我等也将必死无疑。
你可能会说,朱文基为什么会失败了?难道他是非正义的?我想说不是的,正义是相对的,利益才是绝对的,因为朱文基代表的只是少部分人的利益,即使这些人都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的。
可想而知,站在强权、胜利者的角度,民联军失败的结果会是什么,正如朱文基所说的:“我对于你们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战斗到底,你们应该知道,那些人已经是恨不得要将我们碎尸万段,如果你们投降了,那么迎接你们的将会是地狱。”
虽然发生了这么严重的起义事件,但没有人会再去探究其产生的根源,这些也已经成为了历史。一切都像是没发生一样,它似乎仅是天灾,仅是某些人的野心,它的开始与其他的人完全没有关系。但它的结束是可耻的,它慢慢的以暴乱的定论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对于民联军的遭遇,其实我是有看法的,他们不应该被当作反动的历史而埋没,不应该受到片面不公正的评价,因为错不完全在于他们。
从朱文基的一段演讲中大概可以映射出当时社会的问题所在:“我们,我们这些人都是从地狱的泥潭里爬出来的,我们知道怎样的世界才是公平。在场的所有人已经是切身感受,也都可以作证,这里需要改变,需要我们组织起来,掀起一场运动,一场让更多的人从迫压与不公中挣脱出来的运动。我相信我们的意志定会压倒一切,定会颠倒牛鬼蛇神,挽救同是处于水深火热中的黎民众生。我们定会推翻那陈旧迂腐的支配,建立大同秩序。不管怎样,新的一切从今天开始将会变得充满意义,不管前方是否已经无路可走,是否希望渺茫,是否布满荆棘。我们是否会被世人所唾弃,是否会留下千古骂命,是否会身首异处。但当我们坚定不移、崇高宽大的信念燃烧起来的时候,只要我们永不丧失勇气,永不言败,即使是老天也不会充耳不闻。”
时到如今,他们的信念早已被淹没,他们的历史也已是被打扮得面目全非。即使我现在是打破沙锅问到底,李开河恐怕也不会再透露点什么,因此我也只好作罢。再休息多一些时间,大家都恢复得差不多了。由于先前我去过地下河,对水池内的环境较为熟悉,所以我就先行下水去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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