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寻找阳光第3/3段
她说话时从未喊过我的名字,结婚这么多年来依然保持着农家媳妇称呼男人的那种口气。我有些茫然的看着她。
“我想好了,咱这头疼病不是从娘肚子里带来的,是给公家出力摔的,咱得找公家!”
“找公家?你去找谁?”
“我去省里找,反正有管着泰山公司的领导。”
她戛然止声,抬头看着我。
多年来,我心目中有这样一种哲理,就是人到了最低谷,也就该走上坡路了。每逢我的生命陷入泥坑的时候,都是这种信念支撑着我,穷则思变,要干,要革命。我已在社会的底层,无退路可走,四周是悬崖峭壁,与其坐地等死,不如爬起来攀登。
“说得对,你去省里找找看吧!”我说。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妻子起身给我们爷仨个准备了一天的饭菜,自己烙了九个烧饼就上路了。
妻子吧哒吧哒的脚步声,敲击着黎明的山村。
第二天傍晚,妻子回来了。那时候这叫反映情况。老百姓很直接,把当官的都当成公家的代表。回来后妻子给我说,她去省城济南,找了省政府,省政府领导说,要找省建委,又去了省建委。她拿出一大叠医院诊断证明给他们看,领导们很同情,立即给东岳市建委写了信,指示他们处理此事。
“你又去了东岳市建委?”我问。
“去啦,把省的信给他们啦,还有那叠医院证明。”
“他们说什么啦?”
“他们说,按省里的指示调查处理,让我回家等着……”
秋后,一个晴朗无云的上午,我正在西南坡的地瓜地里刨地瓜,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骑自行车找到地头。
“于黄草在这儿吗?”他放开嗓子喊。
“是啊,同志你是……”
“哦,我是矿务局二十三处的。”
“你找我有事么?”
“是这样,学校里有一位老师病了,想找你代代课……”
妻子心里一颤,眼里闪出一缕惊喜的目光,忙让客人喝水。诧异的问:“你们是怎么知道他的呢?”
“是这样,我们找到县教育局,想找一个考大学成绩好点的人,他们说,你连续两年考上了,就是没走成。”
四十多年后我才知道,当时是一个在县里工作的老同学向教育局推荐过我,我听了以后,虽然年代久远,仍很感激。
我赤着脚,光着膀子,只穿一条破裤衩,头发乱蓬蓬的,浑身汗臭气,黑溜溜的脊梁上放出油亮的光。
“每月工资多少?”我问。
“三十元。”
“有其他补助吗?比如粮食……”
“没有,可以解决点煤。”
“有电灯吗?”
“呵呵!你真有意思,电灯有的,学校也有图书。”
“好吧,我去。”
那天妻子高兴地哭了。她盘起鏊子抺着泪花给我摊煎饼;她撩起针线,揉着眼睛给我缝衣褂;边哭地给我整理书籍。
“你哭啥?”
“你去了,是长期的还是临时的?”妻子答非所问。
“代课嘛!应该是临时的。我想只要好好干,认真地教书,会有转机的……”
夫妻俩被一种美好的前景激动着,直到鸡叫头遍的时候才上床睡觉。
盖完屋后,我穷得连续三个夏天没穿过一件褂子,光着脊梁干活,没穿过鞋,光着脚板劳作。山里男人对生活需求是很容易满足的,在患难与共的妻子的陪伴下,人生道路已走过了漫长的一段,尽管是那么苦,那样曲折。
去矿务局二十三处做代课教师,是自己再一次离开这片黄土地。是出外挣钱去吗?不是的。
是去挣一个希翼,让自己换一个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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