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靠山山倒第2/2段
孙老很热情,他满头斑白的头发,两眼炯炯有神,面色苍白中带些红润,是方脸膛,鼻梁高高,嘴巴阔阔,耳朵厚厚,是一位很倔强的老人,他拄着拐杖在门口迎接我,他紧握住我的手说:“孩子,让你受牵连,我表示谦意……”
我很激动,眼里湿润了,喃喃地说:“没有什么,我从老根据地来看望您了!”
进屋后,孙老首先问村中那个大水湾还有吗?
我说:“还有。”
他说:“你家住湾的东头,你爷爷开的中药铺,抗战时是地下联络站,我在你家里住过多次。有一次,鬼子把你大伯包围住了,我在村外打枪,把鬼子引出来救了你大伯……”
他告诉我他曾在一机部任副部长……他讲话声音嘶哑,说自己患了喉癌,每天上午去医院烤电治疗。他安排我住他家厢房里,早晚在他家吃饭。
第二天一大早,我去了鼓楼外诗刊编辑部,找到一位编辑,他正在吃早餐。我给他看了一些诗歌,他笑了,打量了我半天,说:“诗刊发表的都是抒情短诗,您这样厚厚的一本子,编辑怎么看啊!”
尽管说不能看,他还是边啃着烧饼边看了几首,他说:“诗歌最忌直、露,要讲究曲、藏,要有浓郁的感情和诗味,你回去挑几首寄回来,看看能否发表……”
我又拿出那部叙事长诗《春叶》,他更不屑一顾,“长诗需要生活的积淀和感情的积累,再说诗刊也不发表长诗!”他说完就不再吱声。
我尴尬地起身告辞,从诗刊编辑部出来,心情很沮丧,便乘车去了故宫,怀抱着一包袱诗歌在故宫门前照了一张像,照片是黑白色的,照片里的我,神态忧郁,目光茫然。
晚上回到孙老家,他在等我吃饭,饭后是清茶一杯,依然问些老家里事情。
孙老很忙,白天治病,晚上写东西。在八年改造过程中,他用火柴棒蘸着龙胆紫药水,写了八百多首诗,正在整理,准备出版诗集。
孙老身患绝症,却依然是那样健谈,那样乐观,我的心灵受到极大的震撼。他身经多少****、多少冰雪冷霜,身历过多少火山地震,但他岿然不动。
天地原来可以如此广阔,人原来可以如此豁达。
孙老告诉我,他病愈后,有可能会恢复工作,到时让我来找他,可以帮我找个工作。我听后,激动的一夜没睡觉,心里勾画着未来的美景,感觉这辈子终于找到了一个靠山。
在孙老家住了五天,他建议我去看了长城和颐和园。告别孙老时,他送我一本《诗抄》,上面写了“革命后代,力争自学成才。”
回来不久,孙老寄来一大叠书稿,足有一百余首泰西抗日诗抄,我怕遗失,献给了县史志办。
第二年,报纸上登出了孙老去世的消息,我回家告诉妻子,妻子说:
“你呀,靠山山倒,靠庙庙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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