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番外3:小雪初霁晴方好——雪空篇第3/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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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空啰唆不如帮忙,品玉轩的东西很多,光是医书便已装了三车。”

  “啊?”皇雨当场石化,待醒悟过来,竟似个孩子一般跳起,“你是说……你是说君姑娘……君姑娘也去?你和我……你和她都跟我一起回帝都去?”

  根本无须萧雪空的答话,皇雨此时已是眉开眼笑,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去。

  太好了!太好了!此行真是大有收获啊!不但找着了雪人,还将这天下第一神医也带回去了,那样的话……皇兄……皇兄一定不会……一定可以过明年夏天的!

  “将这搬到后巷的马车去。”

  皇雨还傻乐在院中时,冷不防一团黑影凌空飞来,即要击中额头时他总算回神,慌忙后跃三尺,掌一圈,化去劲道,再两手一抱,便将东西稳稳抱在怀里,一看,是一个三尺见方的黑木箱子。

  “死雪人!你想谋害我吗?要知道我现在可是昀王,你竟敢以下犯上?等回到帝都,看我不削你一层皮!”

  “说来也是,昀王身份尊贵,雪空怎可让昀王动手,这箱中都是品玉医人的用具,还是让品玉自己搬吧。”

  皇雨正想趁此一扭地位,偏生横里走出君品玉,轻言一语便令他赶忙低头。若惹恼了这神医,她不肯去帝都了,那皇兄的病……当下他笑如朝阳,语如春风,和和气气,温温暖暖洒了一院:“不,不,不,我正空闲呢,非常乐意,非常乐意!”说罢,抱起木箱一步三跳地便往后巷走去。

  想他虽贵为皇弟,但当年“风霜雪雨”四将排名中他居于最末,令他一直耿耿于怀,而今他可是堂堂昀王了,理所当然便应该居于首位,只是……一个成了老婆大人,而这剩下的一个,很显然也不把他这昀王放在眼里,身边还站着一个掐住他命脉的神医,看来他这辈子是别想来个“雨雪霜”了!

  “昀王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君品玉看着皇雨离去的背影笑道,回眸看着萧雪空,“有这样的弟弟,不知皇帝陛下会是怎样一个人?”

  萧雪空冰眸中涌现起一丝崇仰,“陛下……便是陛下。”

  “哦?”君品玉看着萧雪空雪一样的长发,恍然间想起另一个人,那人黑衣黑眸黑发,完全是另一番品貌,那样俊雅绝伦的风采此生未见,以后当然也不会再有那样的人。若无遗憾便是假话,但眼前这人,自己此刻欢喜着,此刻为这人背井离乡也是心甘情愿,这便已足够了,人生短短数十载而已,能遇着这人已是幸事。

  “人生百态,情有万种。”萧雪空看着君品玉惘然的神色,有了然,有同感,有欣慰,“你和我是营营众生之一,你我也是独一无二,能相遇相伴,便要珍惜。”

  “有理。”君品玉浅笑颔首。

  走了近一个月,到帝都时已是年尾,天气日渐寒冷,这一日竟下起了雪,鹅毛般的雪纷纷扬扬从天而降,为大地铺上一层厚厚的雪毯。

  一行人在雪里行进,马蹄车轮在雪地里压出深深的痕迹。

  “雪人,你说这雪是不是为你下的?”骑在马上的皇雨仰头看着上空绵绵不绝的雪絮道,“因为知道你回来了,所以下雪欢迎你这雪将军。”

  萧雪空闻言目光一闪,不禁便想起当年康城城破之时。

  那一天也下着雪,只是并不大,一早开门便见着静立树梢的人影,茫茫细雪中,那人似真似幻。那时,她也曾如此说“雪空……今天的雪是为你下的吗?”。

  神思恍惚间,皇雨犹在一旁唠叨着,可耳中却已听不到了,只有那风呼剑啸之声,一缕清歌荡开风雪,和着剑气缓缓唱来,盘绕于苍茫天地,久久不绝……

  “雪人!雪人!你听到没?”皇雨猛然一拍萧雪空,看他那样,似是要神魂出窍般。

  萧雪空猛一回神,然后略皱眉头看着皇雨,“说什么?”

  皇雨瞪他,不过还是再次道:“你回来的消息,我已派人先一步告知皇兄了,我怕你猛然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太过激动,毕竟他现在身体……帝都马上就到了,你们先住到我府里,等你府里收拾好了再搬过去,我等下先进宫去,明天你再随我进宫见皇兄。”

  “嗯?”萧雪空疑惑地看着他。

  皇雨与他多年相处,当知他疑惑什么,道:“皇兄当然赐我府第时便也留了座宅子给你,他说若你哪一天回来不能让你连家也没有。你我的宅子连在一处,后园只有一墙之隔,这些年我虽有派人打扫,但现在要住人总还要再收拾一番才行。”说罢一顿,微有些黯然,“瀛洲的墓地便在你我府第的旁边,皇兄说,我们“风霜雪雨”总要在一起的。”

  “哦。”萧雪空垂首,看不清神色。

  但皇雨也并不想探究,遥指前方,“帝都到了。

  “嗯。”萧雪空抬首,前方巍峨的帝都已可望见。

  “走吧。”皇雨一扬鞭,马儿张开四蹄,往城门前奔去,琼雪飞溅。

  萧雪空同样扬鞭纵马,跟随其后,那七辆马车及随从当下也快马加鞭,紧跟而来。

  入城后,因为下着雪,街上的人极少,一行畅通无阻在帝都城内七拐八弯的,终于停于一处气派恢宏的府第前,门前两只大石狮子上落了厚厚的积雪,倒似那天宫降下的玉雪狮子,淡去了威严猛态,倒是剔透可爱多了。

  “就这儿啦。”

  皇雨下马,只是近到家门前他倒有些情怯了,此次出门两月未归,且离去前只是留书就走,只怕等下那女人会要找他算账,而且门前的侍卫怎么忽然多了起来,偏看着却是眼熟,难道是那女人想在这家门前便算账,所以特令这些人候着他?

  “殿下回来了!”门前侍卫迎上来行礼。

  “起来吧。”皇雨挥挥手,“快去通知林总管,来了贵客,让他准备客房以及酒菜,再着人来搬行李。”

  “是!”当下一人领令而去。

  “殿下,陛下在府中。”侍卫头领禀报道。

  “啊?”皇雨一呆,“你说皇兄在这里?他什么时候来的?这么大的雪为什么出宫?”

  “陛下未时便到了。”侍卫头领恭敬地答道。

  “雪人,”皇雨回头笑了,“看来皇兄是在等你呢,快进去吧。”说着即移步走至第一辆马车前,敲敲车壁,“君姑娘,到家了。”

  车门吱呀打开,走出狐裘雪帽的君品玉。

  皇雨伸手扶她下车,然后一拖还痴立门口的萧雪空往府里走去,“雪人,我们进去啦,这些东西交给他们吧,放心,不会碰坏的。”

  三人绕过前院,穿过长廊,前方大殿已赫然在目。

  “这些人就不知道将门关上么,这么大的风雪,皇兄若受了寒怎么办?”皇雨一看那大开的殿门,不禁念道,他却不想想客从远方来却闭着门又作何道理。

  “你总算知道要回来了呀,这两月在外面可快活吧?”

  三人才一跨入殿中,便听到一道清朗的女音,一个英姿爽朗女子立在殿前的屏风前,似笑非笑地看着皇雨。

  “先迎贵客。”皇雨赶忙将萧雪空、君品玉往前一推。

  昔日的霜羽将军、今日的昀王妃秋九霜目光在触及萧雪空之时,那明亮的大眼中霎时水光隐现,唇畔不住颤动,却无法言语,脸上极力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只是扯开一抹似悲似喜的啼笑。

  “你这雪人,这么多年都不给我们一点儿消息,害我以为你真的化成了灰,只好嫁给这个自大皮厚的人了!”秋九霜平息激动的情绪,上前抓一把雪发,将萧雪空的脸扯近了,抬手便拍在那张脸上,“幸好雪人的脸还是这么漂亮。”

  萧雪空冰眸中温芒一闪,然后伸手将头发抢回,拍了拍秋九霜肩膀:“脾性像男人,嘴巴像女人!没变。”言简意赅。

  “死雪人,我可是弱女子,你就不会下手轻点!”秋九霜抚着吃痛的肩膀怒瞪他一眼,然后移目看向君品玉,脸上已是堆满亲切的笑容,“君姑娘一路劳累了,快快进来。”

  “品玉见过王妃。”君品玉躬身行礼。

  “哟,你可不必这样多礼。”秋九霜赶忙扶住她,“以后就是一家人,用不着这些繁文缛节。”说罢,冲君品玉眨眨眼睛,“雪人这些年可多亏了你,不过你也有收获不是么。”

  君品玉暗自一笑,心道,这昀王和王妃倒是绝配。

  “都站在门口干吗,进去吧。”皇雨在后面推着萧雪空。

  “是呢,还有人等你们呢。”秋九霜牵起君品玉往里走去。

  几人绕过玉石屏风,便见大殿正前方一张长榻上端坐一人,手捧一杯热茶,轻轻吹开茶叶,啜上一口。

  在见到那人的刹那,萧雪空脚步一顿,然后疾步上前,于那人身前三步处双膝一屈,跪倒匍匐于地,哑声道:“雪空拜见陛下!”

  榻上的男子将茶杯轻轻搁在一旁案上,抬眸向他们望来,那一刻,君品玉只觉得全身一震,然后不由自主地随着萧雪空跪下。

  平淡而威严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朕的扫雪将军终于回来了。”

  萧雪空双肩一暖,不由自主被轻轻托起,抬头,便见皇朝那双金色的瞳仁正满怀感慨欣喜地看着自己,那刻,萧雪空只觉得眼眶酸涩,抬手紧紧按住肩膀上君王的手,“陛下,雪空……雪空有负陛下!”

  皇朝看着眼前的爱将,展颜笑道:“说什么傻话呢,朕的扫雪将军清锋傲骨,从来都不流泪的。”

  “是,雪空失态了。”萧雪空垂下头。

  “君姑娘请起。姑娘仁心仁术,实是天下百姓之福。”淡淡的一语自带威仪,却是肺腑真诚。

  君品玉起身抬眸,看着眼前的皇帝,未有华服玉冠却气势天成,尊贵凛然,令人只可仰视,这雪天里本看不到太阳,可那金色的眸子却明如朗日,轻轻扫来,光华灿灼。

  这样的人是病人吗?

  这是她亲口断定活不过明年夏天的重病之人吗?

  眼前之人,无论是容颜还是神色,皆看不出有丝毫病态,更逞论是昀王口中那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不,这人怎会是病人,定是昀王误导。

  “皇兄,这么大冷天的,你干吗出宫来?若是受了寒、引发了病,可怎么办?”皇雨有些责难的念叨,一边扯过兄长往长榻走去,拉过榻上的狐裘披在兄长的身上,“皇兄,不是臣弟说你,你今天便是不来看雪人,明日我也带他入宫见你了,反正都几年没见了也不急在这一天,他又不会怪你不来看他。是吧,雪人?”

  “嗯。”萧雪空郑重颔首,走至皇朝身边打量着他的气色,“陛下,您的身体……”

  皇朝在榻上坐下,微扬首,道:“朕没事。”扬首抬眸间,睥睨天下的傲然气势自然流露,金眸中锐气如昔,“朕若死,也决不死于病榻。”

  “呸!说什么死呢!”皇雨勃然变色,只因他经历过兄长病发时自己无能为力的恨痛,“我讨厌听到那个字!”

  “是啊,陛下这样的人不适合死于病榻。”

  皇雨才一吼完,想不到又听到一个“死”字,不禁瞪向君品玉。

  君品玉却不理会他,从容上前,毫无顾忌地伸手捉住当朝皇帝的手,纤指搭在腕上,顿时旁边三人全都紧盯着她,心一下都悬在了嗓子眼。

  指一搭上脉门,君品玉的心便一沉,移眸看去,却是一张镇定淡然的脸,金色的瞳眸一派从容地看着她,似看透了她的心绪,浅浅的一笑,似是安慰。

  这样的人怎能短命?不,决不可以的!

  她君品玉素来尽人事听天命,可这一刻,她却不肯了!便是与天抗争她也要一搏,她要救眼前之人,非关他的身份,非关他系天下苍生,只是单纯要将眼前这一轮皓日留于九空!

  “姑娘眉眼间倒很似一位故人。”皇朝看着君品玉眉眼间那柔和慈悯的神态有片刻间失神。

  “陛下以后饮食起居请听品玉的。”君品玉淡淡开口,目光柔静坚定地看着皇朝,“还有,让品玉随时可出入皇宫。”

  皇朝眉一扬,金眸中锐芒一闪而逝。

  看着眼前神色不变的女神医,不但是神态像,便是说话的语气也有些像了。这世间从来只有无缘才会直言要求他听他的,而他便是贵为天下至尊,也从不驳他一言。

  “陛下,”萧雪空单膝跪地,“雪空此生唯陛下是主,请陛下准许雪空追随陛下一生!”所以,请陛下要活得长长久久。”

  “皇兄!”皇雨、秋九霜一齐跪下。

  皇朝看一眼跪着的兄弟臣子,金眸移向前方的玉石屏风,看着屏风上雕刻的高山碧湖,片刻后轻轻开口道:“你们都起来吧。”

  那算是答应了。可那刻,一旁的君品玉却从那双金眸中窥得一丝极淡的寂寥。

  昔泽三年冬,帝都喜事不断。

  先是皇后娘娘又怀有身孕,喜讯传出时,整个皇朝无论朝堂还是民间都为之高兴,毕竟皇帝陛下目前仅有太子一子,皇嗣单薄。

  然后是一直在乡下养伤的扫雪将军萧雪空终于回朝,皇帝陛下龙心大悦,封其“靖安侯”。

  最后则是皇帝陛下为萧将军与女神医君品玉赐婚,并亲自为其主持婚礼。

  昔泽四年,元月五日。

  年前下的一场大雪,虽未化完,但街道上的积雪早已清扫干净。

  今天是萧将军与女神医的大喜之日,是皇帝陛下选定的吉日,天公甚是作美,朗日一早即高高升起,暖暖的轻辉洒下,映着屋顶树梢的残雪,云光雪照,天地一派明朗瑰丽。

  将军府前披绸挂彩,门前更是车马不断,客似云来。

  萧将军战功彪炳,更兼深得皇帝信任,是以朝中官员无论大小皆前去恭贺,便是昔日为敌、今日同殿为臣的齐恕、徐渊、程知也来了。

  “吉时已至,新人拜堂!”主持婚礼的太音大人扬声道。

  新郎新娘皆是父母双亡,但大堂上方端坐的是当朝皇帝,傧相是堂堂皇弟昀王,两旁含笑观礼祝福的是晖王、昕王及号为皇朝六星的乔谨、齐恕、贺弃殊、徐渊、程知、端木文声六位将军,堂下文武百官围着,这样的婚礼还能有何遗憾,便是当年昀王的婚礼也不若此刻风光!

  新郎雪似的容颜在喜服华冠的衬映下更显傲世清华,平日冷峭的眉眼今日也平添喜气柔光。凤冠流苏下,新娘面貌虽看不清,但窈窕的身段,亭亭而立的风姿,令人不难想象其妍美之态。

  一个是当朝大将军,一个是当世女神医,如此身份,如此容态,如此婚礼,岂能说不完美?世人谁能不羡?

  一拜天地,谢天地降下这一份姻缘。

  二拜天子,谢陛下赐下这一份祝福。

  三拜夫妻,谢彼此给予这一份未来。

  从今以后,夫妻一体,荣辱与共,祸福共享,病痛同担。

  “掬泉奉我主之命,特来恭贺!”

  正当所有人都满怀欣喜羡慕地看着新人完礼之时,一道略有些低沉的声音远远传来,满堂宾客皆清晰入耳。

  那些官员们还未觉得如何,但在堂的诸位大将及堂外守卫的那些侍卫已瞬间变色。来人当是内力深厚的高手。

  堂外的侍卫齐齐戒备,堂中诸人则望向皇帝。皇朝神色未动,只是看着皇雨淡淡颔首。

  皇雨会意,“迎客!”

  “多谢!”

  那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过了片刻,众人便见堂前远远走来一名葛衣男子,身形洒逸,步态从容,瞬息便到了堂上。

  众人此刻方才看清,那男子颇是年轻,约二十五六岁,双手捧一尺见方的镂花木盒,长身玉立,眉清目朗,虽比不上新郎那般绝世容华,但自有一种风流清爽,镇静地立于这高官显贵环绕的大堂却未有丝毫窘迫。

  有人暗暗生奇,仆人已是如此出色,真不知那主人又该是何等风范。

  葛衣男子到了堂上,也不自行介绍,无视堂中高官贵客,目光直接望向主位上端坐的皇帝,然后微微躬身,算是行礼。

  皇帝未有任何不悦之态,堂中的官员们却有些薄怒,而其余诸王、诸将却只是静静看着,倒是乔谨、端木文声、贺弃殊三人神色有异,目光炯炯注视着葛衣男子,但无怒色,反隐透着激动欣喜。

  “掬泉此行代表我主,赠美酒一杯,祝愿新人白头偕老,和美一生!”

  葛衣男子——掬泉将手中木盒置于近旁的桌上,打开木盒,从中取出高约三寸的一个翡翠玉瓶,再取出两个翡翠玉杯,然后轻轻拔启玉瓶瓶塞,顿时一股酒香溢出,芬芳清冽,霎时便溢满整个大堂,堂中众人无不为这酒香所吸,皆注目于玉瓶,不知是什么样的仙酿,竟如此香醇。

&雪是为你下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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