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药》 中第3/3段
“阿呀,那还了得。”坐在后排的一个二十多岁的人,很现出气愤模样。
“你要晓得红眼睛阿义是去盘盘底细的,他却和他攀谈了。他说:这大清的天下是我们大家的。你想:这是人话么?红眼睛原知道他家里只有一个老娘,可是没有料到他竟会这么穷,榨不出一点油水,已经气破肚皮了。他还要老虎头上搔痒,便给他两个嘴巴!”
“义哥是一手好拳棒,这两下,一定够他受用了。”壁角的驼背忽然高兴起来。
“他这贱骨头打不怕,还要说可怜可怜哩。”
花白胡子的人说,“打了这种东西,有什么可怜呢?”
康大叔显出看他不上的样子,冷笑着说,“你没有听清我的话;看他神气,是说阿义可怜哩!”
听着的人的眼光,忽然有些板滞;话也停顿了。小栓已经吃完饭,吃得满头流汗,头上都冒出蒸气来。
“阿义可怜——疯话,简直是发了疯了。”花白胡子恍然大悟似的说。
“发了疯了。”二十多岁的人也恍然大悟的说。
店里的坐客,便又现出活气,谈笑起来。小栓也趁着热闹,拚命咳嗽;康大叔走上前,拍他肩膀说:
“包好!小栓——你不要这么咳。包好!”
“疯了!”驼背五少爷点着头说。
我们现在终于知道了,做药的人姓夏,吃药的人姓华,连在一起就是华夏,而在中国,华吃掉了夏。这就是当时的中国,这就是华夏的遭遇。小说名为《药》,华夏的药方到底何在?
老栓,小栓的名字也能进一步解读,中国传统社会中,父子名字不能用同一个字,这是”家讳“,鲁迅先生博学多才肯定知道这个禁忌,却故意命名老栓,小栓,含义是什么?下一代的小栓,仍然和父辈一样,体格健全,思想麻木。栓字,左木右全,隐喻昭然若揭:全然麻木!革命者的鲜血被全然麻木的人们吃掉了....
看客一号驼背五少爷,无名无姓,那为什么要驼背?因为这是一个畸形的人。看客二号花白胡子,同样没有姓名,但特征告诉我们,这是一个老朽的人。看客三号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同样无名无姓,年轻人不老朽,不畸形,是中国的未来,是华夏的希望,却和畸形,老朽一样的思想,连话都毫无见解。这代表华夏的希望的年轻人,思想也已经行将就木了。这些人组在一起,就是一群无主名无意识的杀人团,无个性就是他们的个性,无思想就是他们的思想,无意识就是他们的意识,无目的就是他们的目的,所以他们不需要拥有姓名,不能把他们当成人物的典型来看,他们只是一群看客,一个群体。
这短短的一节还把小说另一条暗线给带出来了,我们知道夏家只有一个老娘,还很贫穷,我们可以想象一下,一位年轻的生命在夏四奶奶的抚养下艰难成长,怎样获得了”大清的天下是我们大家的“信念,他怎样为自己的信念奋斗,参与革命,却被自己的亲人”夏三爷“为了银子所出卖,关进了牢里,还要劝牢头造反,红眼睛阿义还要去榨取他的油水,人的眼睛是黑的,心是红的,可眼睛一红,心就黑了。
红眼睛阿义榨不出油水,还听到什么”大清的天下是我们大家的“。于是红眼睛阿义愤怒了,就给了他两个嘴巴。可他被打了,反而说阿义可怜可怜。但是看客们不理解,“阿义可怜——疯话,简直是发了疯了。”看客们听到夏家儿子的话气愤,听到他被打又高兴,看他说阿义可怜又目光板滞,最后又“恍然大悟“的得出结论是夏家儿子”疯了“。
鲁迅清晰的呈现了这群人是如何的麻木而残忍,这些看客构成了一个圈,夏家儿子的生命就落入了这个圈里,他的理想与价值不仅仅不被理解,不仅仅被看客们消解为无,而且还被视为”疯了“被彻底的排斥。甚至这成为了他被任意伤害和杀害的正当理由。在这些看客的议论声里,小栓两次咳嗽,鲁迅这是提醒我们,不仅看客们麻木不仁,排斥夏家儿子,还有更麻木的人,想用夏家儿子的生命换取自己的生命!
看到这里我们忍不住要质问”到底是谁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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