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4/4段
程梨搀着老太太,看了全身上下无一不流里流气的瘦峰一眼,瞥他一眼:“知道我最烦什么吗?
流氓还装文化人!”
这一句实打实地戳到瘦峰的痛处,气得他差点没跳起来:“你!”
瘦峰不过只比程梨大个几岁,两人的人生现在看起来已经存在不同,更别说以后他们只会有云泥之别。
瘦峰初中读了半年就辍学了,开始跟马客收高利贷,收租……一个混混做过的事,他都做了。
而程梨呢,虽然家庭也不好,但她再读书,读完初中上高中,以后上大学。
瘦峰知道,程梨和他不同,程梨长得美,骨相又好看,对自己也狠。
一般对自己狠的人都是有野心的人,有野心的人能成大事。
“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凤。”
而他瘦峰呢,估计一辈子只能拘泥于这个巷口,当马仔,靠着收租收息生活。
对于美好的事物,瘦峰不是欣赏和羡慕,他是想要毁坏,拉人一起下地狱。
他对程梨就是这样。
程梨应该是跟他这样的人一起的,身陷泥泞,还渴望什么阳光。
于是瘦峰每次来收钱,看到程梨痛苦,变相折磨她,都会疼到一种快感。
“你爸欠的烂帐什么时候还?
不要每次让我捡点零头回去,这让我很难办啊。”
瘦峰把手搭在程梨胳膊上,阻拦程梨扶老太太回房。
程梨低头看了一眼搭在自己的胳膊上的手,浑身起鸡皮疙瘩,感觉附上了黏腻的恶心的东西。
“放手。”
程梨语气颇冷。
瘦峰看出了程梨的嫌弃,心里更为冒火。
“十万,利息你总得交!”
瘦峰抓起茶几边的一个杯子往地上一砸。
老太太吓得肩膀一抖,程梨动作轻柔地捂住了她的眼睛,看着瘦峰,眼底却波澜不惊:“五万。”
“哎呦,什么时候还跟我讨价还价了?”
瘦峰勾着嘴角看她。
“这本来也不是我的债,要多没有。”
程梨红唇轻启。
“成。”
瘦峰想了一下。
要慢慢折磨她,看她挣扎才有意思,他的生活也就这点乐趣了。
“一周后。”
程梨谈判道。
她手里的钱,加上那个人每个月定期给她打的钱,她一直没动过,七七八八应该有。
程梨还有薪水月底支付,所以说一周。
“听说你交新男朋友了?
对方长得帅还有钱?”
瘦峰挠了挠下巴开始靠近她。
“程梨,你手段可以啊。”
瘦峰盯着她。
程梨真的非常讨厌他的靠近,于是语气讥讽:“关你什么事?”
“再怎么样也轮不上你。”
程梨字字清晰道。
瘦峰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忽然直接拽过程梨。
将程梨拎到胳膊底下,扬手给她一巴掌,然后直接把她重重地扔到地上。
老人吓得发出呜咽,跪在地上,小声地哭,急忙去拉程梨。
瘦峰慢慢蹲下身,抬手托着程梨的下巴,说道:“你跟你妈一样骚。”
说完瘦峰就带着几个人,吹着口哨心情极好地走了。
程梨背手摸到地上一个硬件,用尽全力朝瘦峰的背影砸过去。
夏天的夜,一室寂静,只剩下虫鸣在叫。
程梨好不容易安抚好老人,并再三确认自己没事,把她哄睡了,再收拾家里,整个人已经精疲力尽。
老人临睡前一直拉着她的手,嗓音沙哑:“你这孩子,我是你的拖累。”
“说什么傻话,有您在我才幸福。”
程梨强挤出一个笑容。
程梨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洗了个澡和头,头发吹到半干,她就开始站在阳台边上抽烟。
程梨拿着镜子照了一下自己的脸,右边脸肿得不行,嘴角还渗出了血丝。
“操,瘦峰这个神经病。”
程梨捂着发疼的嘴角。
她那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爸,欠下一笔烂帐,就跑了。
让程梨和她奶每天都活在被这群烂人,支配的恐惧中。
起初是半夜砸门,泼油漆,但再怎么恐吓,也收不到钱,孤儿寡母。
程梨还小的时候,就指着两人这点社会保障金过日子。
再到后来,收不到钱,就开始搬家里值钱的物件。
到程梨有能力挣钱做兼职的时候,瘦峰他们就开始逼她还钱了。
程梨指间的烟雾袅袅上升,她看了一眼天。
圆圆的月亮挂在天空上,有着绿的光愣,疏离又带着悲天悯人的温柔,仔细想想,月亮才是公平的,既不因为谁大谁小,公平地不留余力地照在大地的每一寸。
人生漫漫,她该怎么走。
倏忽,放在阳台上的手机响起一连串急促的铃声。
程梨低头一看,是廖飞宇,她想没也想就按了挂断。
以她现在的心情,不想接任何人的电话。
接了也可能会吵架。
可廖飞宇就跟她杠上似的,铃声不停地响,有一种不接他能打到明年的阵势。
程梨把烟放在嘴里,接了电话,却什么也没说。
她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
电话这边久久没有声响,廖飞宇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劲,他试探性地问了句:“程梨?”
程梨拿着烟呼了一口,一开口,发现声音哑得很:“什么事?”
廖飞宇一听就不对劲,程梨何时这样有气无力地跟他说话,所以他问:“发生了什么事?”
“你在干什么?”
程梨并不想谈这件事,主动岔开了话题。
廖飞宇是个聪明人,知道他不想谈就主动接下这个话题:“刚在游泳。”
周末,廖飞宇偶尔会回老宅一次,今天他闲得没事干,就在家里游泳。
廖飞宇脖子上搭着一块白色的毛巾,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头发,在跟程梨说话。
“我不会游泳。”
程梨掐灭了烟。
“下次教你。”
廖飞宇说道。
“嗯,”程梨应道,有人和她说话感觉还蛮好的,虽然都是些无关同痒的小事。
程梨想象了一下廖飞宇游完刚上岸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
程梨的声音不似北川的朗朗大声,而似带了一种腔调,细细的,酥得廖飞宇喉咙发痒。
他一手用手机贴着耳朵,另一只手臂去拿地上的矿泉水,反手一仍,矿泉水打了个转重新回到他手上。
廖飞宇喝了一口,嗓子得到浸润,声音也变得清透起来。
“笑什么?”
“你游完刚上岸是不是会甩一下头发上的水珠,”程梨手指敲着阳台面,她不怕死地说,“我想象了一下,感觉像落水狗该有的动作。”
程梨以为廖飞宇会低斥他几句,她正有一搭有搭地用手指敲着阳台面,听到廖飞宇用一种自然而然地口吻说:
——“那也是你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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