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第1/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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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相公和二十万将士死战河陇,潼关破,之后关外与关上敌军夹攻,二十万将士全部殉国。

  二月中旬,凉州覆灭,南蛮气焰高涨,挥师一路南下。不到三天,南蛮铁蹄踏上咸阳桥。一路平原广阔,攻下长安,指日可待。

  消息马不停蹄地传回长安,众臣子来不及悲痛一国宰相的离世,就先被即将到来的南蛮军队吓得面如土色。大魏建国数百年,从未让戎狄侵入过国都长安。一时间,臣子们齐寻皇帝商讨对策。

  他们希望皇帝召集驻守长安的十万精兵,并向天下诸道发勤王令。十万精兵守城,同时等天下诸道的节度使领兵护驾。

  这是和死去的刘相公同为宰相的张相公提出的。

  皇帝却在朝上斥责:“陇右的二十万精兵常年和戎狄异国作战,都不能挡住敌军。长安的十万精兵根本挡不住!你这亡国之策,是何居心?!”

  张相公怔看着皇帝,霎时间,面如死灰。他拱袖想要再说什么,想质问皇帝河西为何会败得那么快。

  难道刘相公没有告诉皇帝此时不宜出战么?难道不是皇帝整日催兵,疑心刘相公贪生怕死不肯出战么?难道不是刘文吉进谗言,让皇帝不信任河西军队么?

  张相公不相信河西会败得这么快!

  说不定有细作,说不定这朝堂之人,有人通敌南蛮,传递消息……

  可是面对着那急如热锅蚂蚁的皇帝,这些话,张相公已经没力气说出来。他可以说,皇帝想听的却不是这个。

  皇帝见百官冷漠,无一人再说话。他将御案重重一拍,震怒:“敌军都要攻入长安了,尔等还在这里装菩萨装佛爷!你们一个个自诩百年世家,书读万卷,虽出寒门,气质高洁……怎么到了这时候,一个出主意的人都没有?”

  张相公替死去的刘相公心寒。

  他代群臣问:“事已至此,除了守城,又能如何?陛下可有良策?”

  皇帝沉吟一瞬,说:“朕有主意,青山常在,柴薪长烧。如此危难关头,比起一座城,朕与众爱卿的性命更重要。南蛮兵马说不定明天就会兵至长安城下,朕与众爱卿应赶紧收拾行装,从长安撤退。

  “那些蛮人要了长安也不会治理,他们不会要的。待勤王兵入长安,将南蛮赶走,朕与众爱卿再回来。”

  群臣哗然。

  他们呆呆地看着满心筹算的皇帝,荒唐感让人恍惚,一时间满殿寂静,竟无一人说得出话。

  “荒唐!”还是张相公满脸涨红,口不择言。

  致仕了一位相公,死了一位相公,如今朝上只剩下三位相公。三位相公中,张相公与死去的刘相公年龄相差无几。刘相公为人强硬惯了,张相公却是宰相中脾气最和善的一位。

  他慈眉善目,与人为善,极为好说话。昔日曾被刘相公戏谑“弥勒佛”,说他整日无志,不过是昏昏过日子。睁只眼闭只眼,天下何其太平。

  而这时,这位张相公声音气得发抖:“陛下是要弃城而逃么?敌军一到,长安百来万百姓,他们也能和我们一样逃走么?长安的古迹、园林、收藏……也能和我等一起走么?!陛下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

  皇帝狡黠:“你知道自古以来,长安城毁过多少次么?毁了便重建,这并不是第一遭。”

  他道:“朕意已决!”

  张相公:“陛下又能逃到哪里去?下方益州么?蜀道如今是能进的么?剑南大战,情况可不比我们好多少。”

  皇帝:“先去并州,渡黄河……”

  张相公忍不住讽刺:“连黄河都要渡了?陛下既然要拿历史说,臣便不得不多言一句,自古以来,逃去南方的政权,从未有重回中原的机会。陛下是要将大好河山送与他人了?”

  皇帝哑口无言,恼羞成怒。他说不过张相公,又恼怒臣子不给自己面子。他喝道:“张相公扰乱人心,妖言惑众,给朕关起来!刘文吉,你与其他人一道商量我们该如何撤退……”

  刘文吉手持拂尘,躬身行一礼。

  廷议的结果,让没去参与廷议的官员悲戚无比。可他们抹着泪,只能仓皇跪地叩拜百姓。

  君既如此,臣之奈何?

  韦树因和刘文吉斗得厉害,之前得罪了皇帝,这两日被关在府中反省。他得到消息时,是被告知让他和群臣一起跟着百姓逃亡。

  韦树一怔,问:“为何要逃?”

  他清清簌簌,如林间落雪。这般干净清朗之美,没有棱角,俊美风姿向来为人喜欢。

  传话的内宦忘了上次那个内宦被此人吓得恍惚的事,只笑着道:“南蛮铁蹄入侵,陇右的军队都打不过,我们当然更加打不过。陛下为了日后,自然是能忍则忍。”

  韦树更为诧异,道:“守城和攻城又不一样。打不过不代表守不住城。守城要的是人,又不是将士。我长安数百万人口,粮食充盈,城中曲水长流,城中水和粮食都不缺,我们怕什么?

  “我们只要关闭四方城门,最差的情况也不过是坚壁守城罢了。等到勤王兵来,长安不就得救了么?

  “何况即使一时间之间勤王兵打不退南蛮,按照长安的储粮数,长安撑上一年都是没问题的。既然如此,我更加不懂为何要逃了?”

  内宦被他说的茫然。

  韦七郎说的这般在理,条理清楚,逻辑冷静,内宦都被说服,不知为什么他们要逃……不愁吃不愁穿的话,他们逃什么?

  可是陛下要逃啊!

  内宦支吾:“守城也许很难……”

  韦树打断:“我守过城,我知道怎么守城。我知道守城战比攻城战容易。只要守城方不降,攻城耗损绝非一二分!”

  内宦半晌嗫嚅道:“这是陛下的意思,郎君莫为难奴才。”

  韦树一哂。

  他向来清淡的目中浮起厉色,他向前一步,手扶腰间剑的气质如冰破玉河,让传话的内宦频频后退。

  韦树一改先前的和气,质问:“刘相公尸骨未寒,为国而战,陛下想的是逃?陇右破得那么快,原因不知,陛下想的是躲?”

  内宦噗通跪地:“奴才……奴才不知啊!”

  韦树不再理会这个内宦,他也不放这个内宦回去。他要家中卫士将这个内宦绑起来,急匆匆出门。第一时间,他登上了自己的大兄,韦家嫡系大郎韦楷的府邸。

  韦楷在家中整理书籍和衣物,乱糟糟中,家中妇人孩童、仆从慌张无比。大难在前,所有人都被上位者的情绪影响,开始慌了。

  韦树被领到书房见韦楷,韦楷背对着他,嘲讽:“稀客啊!自赵五娘离京,巨源和我割袍,嚷着要和韦家决裂。今日怎么有空登我大门啊?”

  韦树言简意赅:“大兄,我们和解吧。”

  韦楷一愣,回头看他。

  自来好看得过分的青年一身灰袍,因行来仓促而衣容凌乱,风尘仆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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