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第1/4段
赵灵妃冲入军营,欢喜地带着求到兵和粮草的消息回来。她想告诉所有人他们都得救了,但是军营气氛低迷,挂上了白幡。
每个人沉默地运着尸体,沉默地治伤。
赵灵妃茫然地站在营地中,她忽然见到了言晓舟。言晓舟端着一碗药,从一处帐中钻出来。纤柔的女郎立在营前,如同一道清薄月光般,朦胧无比,好似随时会散。
赵灵妃:“晓舟妹妹!”
言晓舟回过头来。赵灵妃见她眸子依然清黑干净,依然沉静柔美。但是赵灵妃心中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对。
言晓舟轻声打断赵灵妃的质疑:“我二哥回来了。有什么事,问我二哥吧。”
半个时辰后,站在言尚的主帅帐篷中,赵灵妃怔愣地听着那被言尚召进来的军士汇报大峡谷的残酷战事。
军士满腔悲愤:“五万兵卒,尽埋峡谷!杨将军死前带走了南蛮那个厉害的乌蛮王,南蛮那些人气疯了,他们拿杨将军的身体泄愤。
“所有人中,只有杨将军尸骨无存,被他们毁得不成样了。我们不愿看到将军死后还这样受辱,就一把火烧干净了。”
他哆哆嗦嗦地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金色的铃铛。
他不敢看那蹲在地上为她二哥熬药的女郎,只别过脸:“这是杨将军唯一留下来的东西。”
赵灵妃呆呆地看着。
她听到表哥死了,眼泪瞬间湿了眼睛。她再看到军士手中所捧的金铃铛,蓦地想起表哥曾说过他想结束这一切后娶晓舟妹妹。赵灵妃恍惚地侧过脸,去看言晓舟。
言晓舟蹲在地上扇着扇子,仍在熬药。她眼睛专注地照看着炉火,她好似完全没听到军士的话一般。
赵灵妃再看向言尚。
那少年时曾让她心动迷恋的言二郎,披衣坐于榻前,他枯瘦的手搭在蜷曲的膝上,垂下的脸色如纸一般白。言尚垂着眼,一句话没说,留下满室的静。
向来顾忌所有人心情、性情恬淡、与人为善的言尚,就那般坐着不说话。
他已格外疲惫,已格外孤寂。他累到极致,病得一直咳血,他已无话可说。
赵灵妃眼中的泪水滴滴答答地向下掉。
眼泪打湿她的脸,她想崩溃地说不可能,想说自己表哥那般威风、怎么会死,她又怨恨这场战争,怨恨南蛮,怨恨言尚为什么要离开、放任表哥以命换命……她更怨恨自己。
为什么她不能早早搬来救兵。
为什么她阿父是恶人。
是否她阿父间接害死了表哥,她也间接害死了表哥。
泪水凄凉,满心苦楚。赵灵妃僵立着想了很多,半晌,她蹲在地上,手捂住眼睛和脸,大声哭了起来。
她哭得喘不上气,哭得全身发抖——
表哥!表哥!
她恨战争,恨所有害死了表哥的人,恨这一切!
赵灵妃抬起脸,面向言尚:“我绝不、绝不、绝不……原谅我阿父!
“言二哥,你让我上战场吧!让我去和南蛮人打吧!我想杀了他们,我想为表哥报仇!”
她崩溃大哭,蹲在地上一直流泪。
言晓舟则安安静静的,比起她崩溃的情绪,言晓舟平静很多。言晓舟端起熬好的药递给自己二哥,她轻声:“二哥,你先喝药吧。二嫂还等着你回去,整个大魏都在等着你主持公义……你不能倒。”
赵灵妃茫然抬眼,不知为什么言晓舟竟然会不哭,竟然一滴泪都没有。为什么言晓舟这么平静,就好像……冷漠得没有情绪。
言尚一言不发,他接过妹妹手中的药,一饮而尽。
他又用帕子掩口吐血,低头看着帕子上的血迹,他再低声吩咐:“你们出去吧,帮我叫将军们进来。”
他要继续主持战场。
言尚绷着极大的压力。
一边是生死未卜的妻子,一边是全军战死的杨嗣。
他吐血不住,却不敢耽误。他当日昏迷清醒后,撑着自己残破的身体,连夜再次审问使臣。
来自广州的南蛮使臣再次问他是否退兵,言尚一字一句:“绝不退。”
杨嗣解决了蒙在石,剑南的战场很快就要赢了。杨嗣用性命换来的胜利,言尚岂会为私情而退兵。
使臣嚣张又愤怒:“你再不退兵,你的夫人就会被我们大王杀掉!你就没有夫人了!”
言尚目中无光。
他似笑了一下,那笑意却惨然无比。
他说:“没有就没有。”
他如同发了怔一般,喃声:“我将性命赔给她……可我不能撤兵。”
国家与个人,他到底要选国。
天下黎民和爱人,他到底要放弃爱人。
就如同谶语一般,他总是这么选择。夜深人静时,连他自己都要痛恨自己,唾弃自己。为什么他总要这样。
他情绪崩溃时,冲动地想要撤兵,可他又用强大的意志控制住自己。他觉得自己如行尸走肉一般,每一天都是煎熬,每一天晚上想到暮晚摇,就咳血不住,身体越来越差。
他身体就要被自己熬坏之时,刘相公慨然赴死的消息自遥远的长安传来。
于是言尚不敢生病了,不敢再去想暮晚摇了。
他撑着身体回到剑南,主持战事。蒙在石已死,只要抓紧时间,剑南战场一月就能结束。他同时也放弃了广州,放弃了让使臣传消息。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发现言尚如同变了个人一般。
他说很少的话,三言两语发下命令。他的命令详细无比,差不多要规定好将士们的每一步该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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