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夕霞落叶第4/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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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头面人物,是指一门、一派、一帮、一族的至高战力,夕霞不必搞清楚枯荣城内,“夜宫”与“城主府”究竟是何从属,也不用管宫主、城主是谁,木叶家族的头面人物,就是木青儿。头面不是头衔,头面,是打出来的。

  头面人物决生死:意在打破双方战力之平衡。至高战力被灭杀的一方,事后即便想要寻仇,也多飞蛾扑火。头面对决,若有一方败而未死,伤愈后则极有可能率部众反扑。

  弟子、部从点到为止:意在维持双方战力之平衡,同时力求在少流血,不死人的前提下,拟出全面开战的真实结果。因此门派间次等战力的对决,多是三战取两胜,或五战取三胜。

  这些经验与规矩,都是“心剑季”的无尽血火换来的。

  丁兰这点破事,原是无需动手就能化解的。怎奈仇、叶二人,没一个当得好家,致使场面失控,夕霞这边还流了血。不管这血是怎么流的,见血拔刀,也是规矩。仇诗迈此时只寄望于,能用对面一点小小伤损,换个“血债血偿”。

  叶玄这边更是为难。虽然最恐怖的场面,已被仇诗迈辣手压住,但这“点到为”止的切磋,却是赢不得也输不得。若说“胡亢”与“墨白”算是南方武林的头脸,在南地武人眼中有如父、兄,那么“夕霞”则是南方武林的腰肋、结扭,一众豪强均视之如姊妹,便只轻刺一下,也是非同小可。此战若胜,恐引得护短之人同仇敌忾;若败,或撩得贪妄之徒蠢蠢欲动。

  “阮棋,你就请木叶家的高手指点一二。”仇诗迈唤出自己心腹弟子,语声柔和,全无方才与丁兰说话时慑心夺魄的冷厉。“阮棋”是夕霞派的第一个弟子,当年正值仇诗迈伤心气苦,不知何去何从时,阮棋也与家中决裂,上山投靠。

  阮棋上山时,真气品阶已修至“旱境”,只是未得名师指点,招式乱七八糟。她根骨奇佳,资质却凡,相较气、艺双绝,无师便可自通的仇诗迈,绝难相提并论。如今一身技艺,皆是仇诗迈为她量身所创,更是经年累月,一招一招喂出来的。一众弟子中,阮棋并非武功最高,却是与仇诗迈羁绊最深,最能懂她心意之人。

  “弟子阮棋,拜见木先生、叶先生。”听得师傅呼唤,阮棋缓步走到仇诗迈身旁,持剑行礼。

  叶玄同木青儿一并抱拳还礼,未与阮棋答话。踌躇片刻,低唤残影。

  残影上前拱手,仍是一身陈旧的淡蓝衣衫,身形纤弱,语音清脆:“弟子残影,敬拜夕霞仙子,见过阮棋师姐。”残影之名一出,引得夕霞众女一阵窸窣低诧,眼前这瞧上去颇有些可怜的女子,与她们幻想中阴魅狡黠的“血筹官”全无半分相符。

  鬼蛾知自己闯了祸,又见那骂自己“贱种”的女子已被搀走,便站在叶玄身后垂首不语,没有争着出头。她也明白眼下这局面,还是交小影去收拾更为妥当。

  “要我输给她吗?”趁着与阮棋相互虚伪的空当,残影轻声询问叶玄。是请示,也是讥讽。

  “我心绪已乱,情势你自己判断。你不能死,也不能残,就只这个命令。”叶玄低声应道,语中透着疲惫。他没有余暇生气,只知骰子非掷不可时,应该把注下在残影身上。这是家族中唯一能够帮他决断,替他决断之人。

  “知道了。”残影语中透出三分歉疚,七分柔情。说罢走入场间,双刃“晏鹊”拔出时,系着皮制刀囊的腰带被刃锋划开,跌落于地。强者过招,只争纤毫,是以动手之前,剑鞘要扔,刀囊要弃。

  阮棋也持剑走入场间,长剑出鞘前,又对残影行了一礼。残影持刀回敬,恭谨不言。高手对决,若笃定不想杀人,使兵刃倒比空手安全些。贴身比拼拳掌,几乎每一式都要朝对方头脸胸腹招呼,使刀剑时,反而更有机会去损对方手足,伤而不杀。

  “切磋参照,点到为止。”仇诗迈淡淡一语,定下场间基调。复又继续道:“依礼,胜负、终始,均由叶先生定判。”这又是个“权剑季”武人琢磨出的虚伪,由于此处是夕霞派地头,场间亦无德高望重的外人在场,是以这场较量的胜负,交给客方裁决。何时起手,何时休罢,也全听叶玄号令。双方若有伤损,那也是叶玄未能及时叫停之责。

  “中招、倒地、损血、认输者负。切磋参照,点到为止。这就开始吧。”叶玄皱眉下令。

  二人闻声,并不擅动。温婉、俏皮的两道目光交织碰撞,渐渐化成同一道凝重。

  残影倒悬双刃,执握掌中,缓缓抬臂护于头脸,宛如蛇口血张时倒竖的尖牙。阮棋侧身相对,右手长剑微抬,剑峰斜指地面,并不直逼残影。

  倏忽间,残影身形消失在原地,正与方才仇诗迈偷袭吕凌时的情状无异。眼力稍差之人,只觉她消失的同一刹那,便自阮棋左前方冒出,宛若破开了虚空一般。然而又与仇诗迈不同,那淡蓝一闪即隐,转瞬又在阮棋侧后出现,如此这般摇闪滑纵,身形始终没有欺入长剑所及之方寸。

  残影能觉察到,阮棋虽只腰身微拧,剑尖轻颤,却分明跟上了自己的节奏。若想单凭身法将她晃晕,只怕对方还未凌乱,自己先要力竭。

  “失礼了。”残影在阮棋身前七尺处站定,浅笑着为自己轻看对手而致歉。说罢不待对方反应,持刀抢步上前。这次身形直进,不再取巧。剑长刀短,阮棋根本不理对方手上动作,探身挺剑,直刺残影左膝。

  残影却未后撤,轻鞋之下双脚也不见有何动作,身子竟霎时向右平移了半尺。阮棋一刺不中,翻腕向内横削,“叮”一声轻响,残影左手短刀不知何时已由反握改为正握,刚好挡住削向左膝的长剑。刀剑交击之音悦耳绵长,却比旁观众人预想中要小声得多。

  右手长剑为左刀所抵,阮棋空门已露,正凝神防她右刀挺进,不料残影并未出刀,右脚闪电般蹬向自己小腹,速度竟似比手还快。阮棋此时已撤步不及,小腹一缩向后坐倒,臀部即将撞到地面时,左手着地一挫,身子向后飞掠,同时长剑直挺,封住身前门户,打了个踉跄方才站定,虽不算输招,场面却是狼狈以极。

  木青儿在旁瞧着,面无表情,心中却也不禁暗赞。

  “木叶六式”之中,鬼蛾主修的是“无痕手”和“阴风指”,残影主修的是“岚步”和“鹊桥”。

  也是这残影天纵奇才,竟依着自己心性,将“鹊桥”练到了双刃之上,方才挡住阮棋长剑那一刀,绵软阴柔,正是鹊桥之劲;“岚步”本是闪避、偷袭为主的功法,主要招式原是踩脚趾、踹膝盖和撩阴腿,却被残影改成一套攻防有度,肆意开阖的腿法。

  “木叶六式”练到她身上后,改动之多,改动之奇,俨然已有自成一脉之势。若真有一日叛离夜宫,以她一人之力开宗立派,想来也属寻常。

  木青儿总觉得终有一日,残影会跑。叶玄则认为,那只是青儿的心病所致。

  阮棋坐倒后撤,残影并未追击。一则不想冒进,二则也是不屑。她想端端正正地将对方踹倒。阮棋那边化险为夷,也探出了对方路数,似乎残影的双刃主要作用防御,攻敌则以双脚为主。

  阮棋不再困守,挺剑抢攻。迫近残影身前时,剑尖一抖,三道寒芒分刺双乳、小腹。阮棋心性质朴,剑路端严,这一式仿的是仇诗迈的辣手,有形无神,并不指望以此克敌,只求将对方笼在自己剑光之内,逼出破绽。

  怎奈残影全不判她剑路虚实,直接纵身后掠,将这一招避了。阮棋手腕一翻,挺剑再进,这次长剑如蛇信般上下颤动,舔向右腿、右膝,这一剑不是虚招,也不为逗出残影短刀,残影却出了刀。

  依旧不判对方剑路,双刃一反一正,如摇桨般向下斜划,直接将右腿右膝全部封住,终于仍是左刀荡开了长剑。剑峰稍一偏转,阮棋左掌已自右肋下方迎出,准备硬接残影鞭来的左脚,无论是震断了对方脚骨,还是踢折了自己手腕,这一战,就算是没出人命便了结了。

  只是这一次,残影没再出腿,荡开长剑后一个滑步,欺进剑圈之内。距离稍一拉近,双刃立转狂暴,如群鸦归巢般扑向阮棋面门。阮棋迅疾撤步,回剑横封,欲将残影逼出一剑之距,却感残影身形如鬼魅般粘着自己,怎么退也甩不脱,怎么转也绕不掉。

  剑长刀短,身位一近,长剑立显笨拙,当即左支右绌。却在这时,残影手中双刃突又敛了狂暴之意,刀路顿转轻灵,忽上忽下、忽反忽正。阮棋只觉眼前这病弱女子,两只手臂似有三节一般,终于眼睛一花,步下一乱,左乳被划开一道浅长血口。

  “住!”叶玄见状急忙叫停。残影不等叶玄发令,一招得手便即跃出圈外。阮棋胸上一痛,急忙将伤处捂住,也不知身子被叶玄轻薄了没有。

  “阮棋师姐,承让了。”残影将双刃归入左手,抱拳郑重相谢。

  “残影师姐技高,阮棋认输了。”两名各位其主的战将,斗罢后又一次做作地互称师姐。

  “残影能得侥幸,全仗仙子爱护。叶玄谢过了。”言下之意,残影此番能赢,全因仇诗迈未将最厉害的弟子派出。其实叶玄哪里辨得清对面深浅,只是句虚伪客套。未动手时礼敬有佳,此时打赢,更需谦逊。

  “先生无需过谦。胜负分明,场间有目共睹。夜宫人才济济,夕霞甘拜下风。”仇诗迈坦然认输,毫无扭捏。一方轻伤了事,输得也不算难看。颜面微损,祸根已拔,虽不如小胜来得体面,也算个不错的终局了。

  “仙子言重。天时微晚,我等尚有一段小路要赶,今日就不多叨扰了。还盼仙子闲暇时驾临枯荣城赏玩,好叫在下一尽地主之谊。若来日再渡天河,叶玄也必亲至夕霞拜望仙子。”叶玄生怕耽搁久了再生祸端,只盼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仇诗迈也是一般想法,只求尽快将这瘟神送走。至于来日亲至夕霞拜望云云,还是不来的好。枯荣城虽即富且强,然而自己如今只求安逸守成,并无再多雄心野望,这群偏处西北的豪强,实无太多结交的价值。“既如此,只好相盼来日再叙,迈领众徒恭送诸君了。”

  语罢双方众人行礼道别,阮棋不便抱拳,一手护着左胸盈盈下拜,以女子礼相谢。 本章节已阅读完毕(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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