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狼与狐第2/4段
木青儿与叶玄坐于台首,席间、椅间,却不见“影、蛾、星、雁”,“冥烛”亦不在场。
鬼蛾在“城主府”主楼的二层,选了个视野最正的房间,推窗临高而望。虽隔得远了些,凭这五人目力仍可瞧得清楚。
“我们这……算是禁足吗?”鬼蛾轻皱着眉,不满道。
“无所谓吧,反正你也没脸出去见人。”残影不咸不淡地应了句,惹得鬼蛾怒目一瞪。
众兵坊示出各自参展兵刃前,惯常会有一、二歌舞助兴,今次却改成了比武。这场比武,半真半戏。胜者得银千两,但杀死对手判败。对战双方均是枯荣城“演武坛”中颇有人气的斗士,品阶堪入“火境”。
二人一虎背熊腰,一枯瘦如猴,赤膊空手而决。场间亦有不少宾客并非武人,于看不出门道的外行而言,双方身形相差愈大,就愈觉刺激。
拳如奔雷,掌若流云。二人在看似招招索命的凶险中舞了百招,四掌一交,枯瘦那人如伶雁掠水般盈盈飘退。身形一定,摆出个“沉沙掌”的起手式,目光忽转肃厉。方才百招,是演武助兴的规矩。若初时便动真格,万一两三招就见了分晓,对于看不懂的宾客,就太不体恤了。
此刻二人全没了初时的从容不迫、挥洒飘逸,足下踩着不同的桩法,一步步极审慎地朝对方缓缓蹭去。
这当口间,南侧木栏外之外,彩声方止正自屏息以待的人群,忽又传出一阵惶乱喧哗。残影几人居高临下,瞧得更加分明。
只见那早已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如被竹片缓缓剖开的豆腐一般,自正中分开一条细线。一个裹着雪白狼皮斗篷的魁伟男子,全不管身前情状,顾自走向会场。身周三尺之人,如被无形的气浪压迫,要么疾步退开,要么一面跌倒一面扭曲着身形被浪头冲走。人群本就拥得致密已极,摔跌、踩踏带来的惊呼、痛骂,霎时此起彼伏。
男人身后,随着一个娉婷袅娜的纤长身影。宛若假着狼威的娇狐,又似遣着野兽的仙子。
“不要拦阻。”隔着擂台,伴着嘈杂,叶玄暗运真气,将命令送入距混乱处最近的衙兵耳中。
话音方落,气浪骤然凶暴。南首木栏,支离破碎。撕开木栏的瞬息,男人足下半步未停,行进之速亦不见稍疾、稍缓。
转眼行至擂台南侧百余木椅近前。木椅纵列之距,分明可容一人轻易穿梭,男人目中却似空无一物,悍然笔直而进。档在身前的木椅,被气浪逐一掀翻,不及反应或一时舍不下颜面的,连人带椅一并滚出。
座下品阶较高,不至给气浪迫退的几名“旱境”好手皆坐于前排,凭着更充足的时间和更敏锐的知觉,早早辨出了此人的可怖,谁也不愿触这霉头,果断起身而避。
云洛见得场中有异,不及细思急忙跳下软椅,掠到姐姐身边相护。
到得擂台近前,两名正拟一决高下的斗士,毫不犹豫地分从擂台东、西两侧跳下,也顾不得思虑“谁的脚先落地,千两‘花红’便归对方”的事。
北、东、西三侧宾台,均垒得甚高。男子从不习惯仰着头与人说话,左祼微一使力,飘身而至擂台正中。身后女子以更为轻妙的身法紧随而至,在男人右手后侧半步处站定。
男人鹰视狼顾般扫看场间诸人。自中而左,自左至右,再自右而中。目光没有在任何一人脸上多停半刻。与他目光一触而未闪避的,就只顾长卿与木青儿两人。“跟这红了眼的疯狼对望,于我所谋之事有害无益。”叶玄如此这般在心中宽慰着自己。
台上众人心间,皆是五味杂陈。一时受创最深的,便是顾长卿身畔的美徒莫孙南。
她自诩早已见惯了这世间一等一的人物,自得与世人敬之如神的“顾长卿”贴心致腹,自负与南人畏之如虎的“胡亢”谈笑风声……然而今日,面对这个男人,自己竟连瞧一下他眼睛的胆量也无。
第一眼猝不及防,那也罢了。当他目芒自左至右,又再扫回来时,自己仍胆怯地低着头,面上一阵热辣。正如幼时读书,被拎着戒尺的女先生察审打量一般无措,只盼这目光快些移开、快些移开。可是,可是自己早已不是那个未经人事的小小女童了,怎么会有这种事?更何况,师傅就坐在自己身边,怎么会有这种事……
“徐飞,给顾爷爷磕头!”
“轰”的一声,双膝跪地,“砰砰砰”三响,青砖碎裂,额上鲜血顺着鼻梁沥沥而下。
“徐老弟,这是作甚?”宾台、擂台,隔得甚远。顾长卿不及上前相扶,也不愿上前相扶。徐飞更不等他来扶,三头磕罢,豁然起身。
顾长卿假意问他作甚,实则徐飞此举,含义甚明。便是鬼蛾、云洛磕头震碎青砖,也断不会受半分伤损。他故意将额头砸破,就是在警告对方:“敬你是高人前辈。但要敢拉偏手,老子连你一起弄死!”
徐飞对顾长卿的说话理也不理,自顾转头望向叶玄:“叶老弟,你的事缓一缓。”这霸道的口吻,已不是“命令”二字所能形容。命令尚需有人服从,而徐飞此言,根本只是在告诉叶玄一个事实。
“这就来罢!”不待叶玄回应,也不需叶玄回应,徐飞对着吴家兄弟一声断喝。左手握住自背后探出肩头的黝黑刀柄。
玄铁所铸的无鞘巨刀,凭筋绳勒负于背。刀身祭出的一瞬,筋绳崩断,包裹周身的“狼皮斗篷”应声撕裂,泻落于地,露出内里仍是纯白的短衫、长裤。那不是“冰原狼”通体无杂的雪白,那是“灵堂”之中才能得见的煞白!
上官静手中银白长剑,伴着丈夫的一声爆喝盈盈离鞘。前胸“系扣”没有遭受切割甚至任何触碰,碎裂随风飞散。一般雪白却更加柔腻的“狐皮斗篷”,无声滑落。
如果说“上官静”那一袭煞白也是丧服……死亡,该是件多美的事情。鬼蛾调动内息,将全副心神凝聚在那几欲喷火的双眸之上,想要瞧得清楚些,再清楚些。
这是自“上官静”飘上擂台之后,做出的第一个动作。徐飞环顾,她目不斜睨;徐飞叩拜,她冷然伫立。双眼始终死死盯着那留了两撇眉须的福吴,管他究竟是不是吴福。不重要,都得死!
吴、禄二人互视一眼,缓缓自椅中站起,似已有所觉悟般肃然走向擂台。绕过长桌右沿的顷刻,“吴禄”与“云濛”深深对望一眼,他从未与她靠得如此近过,更不知这一转头,是否便成永诀。
“旱境以下,烦请暂退!”叶玄盯着擂台,没有刻意侧眼看谁,只将声音平稳地送入场而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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