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第4/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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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十一,定州,大燕和大庆边境。

  定州原本不是两国边境之城,但当鲁南几乎被云雷军占领,原先的国境线已经改变,现在,定州已经成了大庆直对尧国的边境之城,驻军道州的云雷军几乎近在咫尺,而逼近大庆内陆的尧羽,已经和云雷军形成犄角,只要沈梦沉接应的军队一动,两军立即便可以将其包抄。

  气氛开始紧张起来,各地斥候往来如风,粮草辎重戒备森严,谁都知道,最后一战,已经将要到来。

  离定州三十里,道州大营,现在的云雷军驻地。

  一大早云雷军统领姜辉就带着副统领何山,以及几位参将等候在辕门之外,翘首望着天际。

  姜辉是前一日赶回来的,他不在的期间,云雷的仗打得有声有色,丝毫没受影响。纳兰述和君珂管理军队,从来都注重战士个人素质和团队精神的培养,以及中下层军官的管理指挥能力,可以说他们的尧羽和云雷两军,少了一两位将领没什么关系,每个人分工职司都极其细密,并且负有全责,纳兰述和君珂,都深知战争之风云诡谲,变化多端,应该给予将领全权处置之权。帝王在后方不知战局,胡乱指挥导致前方溃败的白痴事情,是不会发生在这对开明而大胆的帝后身上的。

  云雷诸将遥遥期盼,眼看天际出现一片小黑点,欢声雷动。

  “来了!来了!”

  黑点越来越大,在十丈之外敛翅,一个滑翔,落在一丈之处,看得出来,这名巨鹄滑翔机驾驶员,技巧十分牛逼。

  巨鹄停稳,一道白影先弹射而出,半空中一拨乱糟糟的毛,顾盼生姿。眼见一大群高级将领等在一边,欢喜而傲娇地迎上来。

  将领们欢喜地迎上去……和它擦身而过。

  幺鸡维持着扬尾撅腚的姿态,僵在那里,半晌悻悻转头。

  哼,哥稀罕么?

  纳兰述和君珂自鹄背而下,后面还跟着柳杏林,在燕京郊外他们就接上了柳呆子,一路都由他照应纳兰述身体,君珂十分不放心,再三问他纳兰述的身体如何,柳杏林再三保证纳兰述现在的状况比前几年都要好很多,梵因一身最纯净的佛门功法,对他的好处一时还不是最明显,但随着时间推移,绝对是最好的良药,甚至还帮他调整了自身那不太适合体质的冰纹功的弊病,伺候永无走火入魔之虞,君珂这才松了口气。

  君珂也知道,中药治疗对癌细胞的抑制很有效果,他们找到的舞茸对癌症尤其有奇效,以尧国倾国之力和纳兰述多年练武的好底子,应该没那么容易复发,不过现在也无从查考,她也不想去求证,只要纳兰好好的,其余还有什么重要的呢?

  平原上帝后衣袂飘飘而来,男子秀朗,眉目如画,几年疾病未曾让他衰弱,只略略瘦了些,反多了几分少年时不能有的清逸;女子纤巧,无暇若雪,少女时有些凌厉的眸光,如今也越发圆润柔和,含笑亭亭。

  两人相伴走来时,令人想起世间一切美好的词语。

  云雷将领们含笑拜倒,被两人搀起,那般微笑相对时,忽然想起当年那一路磨折血火,到得今日,晴空之下,家国之前,终于可以将一切终结,都觉怆然而欢喜。

  幺鸡蹲在一边看着两人双双对对走过,狗眼里掠过一丝羡慕,扬起下巴,看向天际。

  一晃近十年,自己也快成老幺鸡啦,这些年虽历遍美色,开枝散叶,但终究没有找到另一只母幺鸡,临到头来,看人家双双对对,忽然觉得寂寞。

  狗也会寂寞啊……

  拥有一切的幺鸡,在迈入中老年之后,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狗生寂寥,并因此想起那久违的主人。

  快十年了,太史主子,你在哪呢?

  听说你在南齐,南齐,南方吗?

  不得不说幺鸡确实有点老了,老年痴呆症的一个重要症状就是记性不好遇事糊涂,它已经忘记当初君珂和它说的南齐的概念,直觉南方就是南齐,忽然便涌起一个念头——向南走,看看主人去,如果运气好,说不定主人那里有个母幺鸡。

  幺鸡想到就做,打算去给君珂打个招呼,又想要带点干粮,于是拱进一个帐篷偷了点干肉腊鱼什么的,偷完之后它老年痴呆症发作,忘记了给君珂打招呼这事,爬上自己的专机,拍拍鸟脖子,向南一指,飞了。

  君珂可不知道她的幺鸡哥居然会在这时候,突发奇想,乘鸟飞去,其余人也没在意,幺鸡经常乘鹄打猎,一走两三天,它是尧国神兽,地位崇高,这天下谁敢管它?而谁又能伤到能飞的幺鸡哥?

  那边君珂纳兰述直入主帐,看完最近的所有军报,到了此时,一切归结于最后一战,兵力集结,战报已经相对简单,纳兰述看完,淡淡道:“沈梦沉看样子也耐不住了。”

  “陛下,我们已经派出斥候,在道州附近所有道路上梭巡,务必拦截沈梦沉,不让他和他的军队汇合。”

  “你拦不住的。”纳兰述摇摇头,“沈梦沉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就等着这一战,朕也希望,就在这天阳城不远处,我冀北家门之前,堂堂正正和他展开决战,将这杀我父母,毁我家门的巨仇,彻底解决!”

  十月十七,夜。

  尧庆定鼎之战,定州大战爆发。

  在大战爆发之前,尧国又飞来了一批鹄骑,这几乎是一个让人绝望的消息,比野战,天下无人及得腾云豹骑兵,如今又来了鹄骑,城防战也不再存在意义,再武装到墙头的城防,都会成为巨鹄肚皮下完全敞开的空城。

  到了这地步,还有什么打的必要?

  但大庆那边却镇定如恒,重伤的沈梦沉,被他的部下拼死救回了定州大营,随即定州紧闭城门,加固城防,开始备战。

  相隔十里之外就是尧国大营,大营连绵数十里地,包围了整座定州城。

  定州城头,沈梦沉手据城墙,淡淡看前方营地,三十里营帐灯火莹莹,望去如天降万颗繁星。

  入夜风紧,他的衣袍和长发猎猎飞起,在深黑夜幕里腾空作舞。

  披风舞得狂乱,面容却沉静至冷漠,星光淡淡打在他脸上,半明半暗,幽魅如夜昙。

  大庆皇帝,此刻并无千里被追,穷途末路的惶然,那双流光潋滟的眸子,乍一看平静沉凝,仔细看来,却闪动微微疯狂和兴奋的光。

  “都准备好了?”

  “是。”一员将领在他身后恭声答应,随即有点疑惑地道,“陛下,我等已经集结主力在此,未必没有一战之力,为何不与尧国拼死一战……”

  “然后将实力全部耗光,再被对方援军中随便一个小兵杀死?”

  那将领垂下头去。

  “有那怪鸟在,依城作战永无胜算。”沈梦沉淡淡道,“所以蓄势待战的定州只能是饵,让纳兰述以为我也被追烦了,打算在这里一并解决,但实际上……”

  他笑了笑,没说下去。

  实际上,定州只不过是他打算拿来埋葬尧国巨鹄骑兵队的坟墓而已。

  去掉可怕的鹄骑,退走往青阳,山多崎岖的青阳郡,才是最适合他的战场,山区不适合腾云豹骑兵,尧国两大最强战力就此折翼,而他的教徒战士,多半来自青阳,熟悉地形,依托山脉作战,时时可以绕到敌后偷袭,敌追则逃入深山,足以拖垮补给线过长的尧国追兵。

  青阳,是他长大的地方,他的养母,是当地很有名气的神婆,穷山恶水最多神鬼之说,当地教派盛行,他的养母就是一个小教派红门教的圣母,他自幼入教,在教中如鱼得水,很得教主宠幸,后来这个教派被朝廷围剿,还是他提前发现端倪通知,助教中残余逃脱,但教主被官兵弩箭所伤,临终前,只有他在场。

  他葬了那不肯死的教主,也得了他的一系列用以蒙蔽穷苦百姓的“术法”,但最大的收获,还是一种奇特的“献祭”,似武功非武功,以莫大的牺牲,过生死之关,获非凡的神通,控人心神,毒功修炼,天下独步。

  他当时以为无稽之谈,而且自己也没有那修炼的体质,便弃之一边。之后回到沈家,无意中得知身世,无意中被刺伤,被放逐,在涡山山洞中,苦捱那生不如死的五年,五年里学会武功,也因为毒物浸淫,悄然改换了体质,五年里日日夜夜,蚀骨磨心,都是这人间的恨,那么深,那么深。

  他终于取出了当年的那个匣子,赌上自己的命,去换一个渺茫而野心万丈的希望。

  他成功了,地狱般的痛苦之后,是一颗琉璃之宝,是天下毒宗之祖,是永不老去的容颜,是注定不能长寿的人生。

  聚集残余的红门教徒,重新以毒术控制出更忠心的教徒,他十五岁入仕,十六岁在晋西温岭任县令,那里正靠着青阳郡,在那段时日内,成就了他的红门教。

  来自青阳,回到青阳,青阳郡紧邻斡罗国,国小势微,国内战乱年年不休,只要他愿意,随时还可以带教徒占领斡罗。

  这是后路,他沈梦沉任何时候,都不会让自己真正走上绝路,然而后路虽然谋划完全,也要有命去一步步走下去。

  沈梦沉捂住胸,微微咳了两声,咽下了喉间一股淡淡的腥甜。

  强弩之末,不能穿缟。数十年筹谋,心血或已将耗尽,到得此刻,走下去似乎是本能,依旧谋算似乎也是本能,但内心深处,却似乎只剩下了疲倦,浪潮来去,卷过寂寥的沙滩。

  从那日大殿之上,坐上那宝座开始,从一生怨恨的母亲,死在他怀中开始,那一直追逐的,渴求的,执念的,觉得非死不足以赎的一切,忽然便成了幻梦空花。

  如果他们能追来,敢追来,如果他真的实在不能支撑下去,那么路上……

  沈梦沉笑笑,抬头看看天色,今夜无星无月,真是个偷袭的好天气。

  他走下城楼,步伐悠悠。

  一群士兵在打水,十月的北地,已经很冷,夜间尤其滴水成冰,一桶桶的水搁在那里,毒人在洗手。

  每个桶她都洗一次手,洗完之后的水泛出一股粉色的桃花雾气,但很快就恢复清亮。

  这些水被士兵悄悄运上城,轻手轻脚泼在每个蹀垛上,和所有塔楼弩机上,那些被泼上水的地方,很快就结了一层青色的冰。

  将领瞠目结舌——蹀垛浇冰还可以理解,让人爬不上来嘛,但弩机塔楼哨台也泼水,那弓箭还怎么射?

  沈梦沉却不解释,只笑道:“后半夜会有偷袭,你们且安睡前半夜。”

  这古怪的命令惊得属下将领瞠目结舌,他不过笑笑,懒得解释。

  纳兰述,你今夜会偷袭,你也知我今夜知道你会偷袭,但你依旧会偷袭。

  因为就我这一路观察看来,这些鹄夜间视线比白天更好,而且训练得不错,飞起降落声响不高,但毕竟年幼,载重有限,在载人和载武器,并为了保护腹部还在腹部绑上铁甲护心之后,这些鹄已经飞不太高,一旦需要低飞入城,弓箭虽不能伤,但如果对方有准备,利用火器,却容易射到它们。巨鹄是你的宝贝,杀一只少一只,所以你必然不会冒险白日进攻。黑色的鹄黑夜悄然逼近,战士视线不清,准头比白天差,对你鹄的伤害会降到最低,等它们降临城头,你就胜了。

  是胜了吗……

  沈梦沉笑了笑,步下城楼,步子很慢。

  战斗果然在午夜打响。

  定州城头的哨兵,虽然皇帝说了必有偷袭尽管安睡,但哪里还敢休息,一直睁大眼看着前方动静,凌晨时分,最黑暗的时候,四角望楼的士兵,忽然都觉得眼前视线出现了一大块一大块的花斑。

  乍一看以为自己眼睛瞪久了发花,再一看以为是乌云,还在猜测到底是啥,那大片大片的东西已经到了眼前。

  “怪鸟来啦!”蓦然一声怪叫,士兵们不知鹄的名称,但已经明白,传说中的杀神来了!

  鹄骑三百,三层剑锋阵型逼近,飞得最高的三只,左右拱卫,中间那只毛色微金的巨鹄上,英风夭矫的男女,微微探下头来。

  “昔我冀北门户,岂容奸贼窃居?”鹄背上男子声音清朗,直传数里开外,“沈梦沉!窃国八载,今朝索还,铁骑所向,踏骨蹄底!”

  “铁骑所向,踏骨蹄底!陛下万岁!大尧永在!”底下大批骑兵狂驰而来,嚓一声齐齐拔出腰刀直竖向天,雪亮的刀光伴同激越的欢呼,共同刺上云霄。

  “射!射!”定州在短暂的震撼之后,沉寂的城头立即热闹起来,一大批将领涌上城头,厉声下令。

  与此同时对面也展开了冲锋,骑兵来势极快,几乎烟云刚刚腾起,前锋已经到了城下,并没有使用重骑兵,一律是携带着沙包木板的轻骑兵,奔到护城河前驻马,手臂一扬,沙包雨点般落下宽三丈的干涸的护城河,转眼就填了三分之一。

  一大批庆军扑上蹀垛,开始对底下射箭,一窝蜂箭、群鹰逐兔箭、火弩流星箭、长蛇破敌箭,四十九矢飞廉箭,乱下如雨。

  还有一批弓弩手,分成三排,稳稳跪在城楼上,重弓拉满,对准天上的鹄。

  每个人的目标都是鹄无法护及的颈部和眼睛,只待它们降得更低一些,便一举射杀。

  不过射手们也有点郁闷——那群鹄太坑爹了,一色的灰黑,连肚皮都是黑的,护甲还是不反光的那种,从黑漆漆的夜里飞过来,在五丈之外根本看不清,无法远射。

  那就等它到了近前,总归能看清吧?

  底下轻骑驰骋,黑色的云雷骑兵来去如风,一批投完沙包便退后,再上一批,又是一阵落下如雨,越往后那些骑兵膂力越惊人,沙包投得又稳又准,垒成坚实的鱼鳞形,交错替换,转眼护城河已过一半,上头的热油滚木垒石轰隆隆滚下来,云雷骑兵却早已退了下去。换上身形灵活的尧羽,骚包的尧羽,大晚上偷袭攻城战居然还穿白,闪过那些致命的杀手,直奔定州城门。

  巨鹄此时已经逼近城头,一个佰长紧张地盯着那些黑色的大鸟,喉结上下蠕动,眼看着目标逼近,正要开口大喝,“射——”

  “开灯!”

  清脆的命令,来自最上层巨鹄上的君珂。

  “唰唰”连响,巨鹄之上,忽然亮出一大片灯光,那些灯光柱不过巴掌大小,光线却十分强烈,而且似乎可以移动,被鹄上士兵拿在手里一阵疯狂乱晃,每次晃动都对着弓弩手的眼睛。

  “哎呀。”最紧张的时刻,忽然被晃动的灯光刺到眼睛,那些弓弩手猝不及防,有的一跤向后栽倒;绊倒了同伴的弓,有的手一松,弩箭射入空处;更多的箭身偏斜,射入人群,那些锋利的弩箭咻咻穿透胳膊大腿,顿时惨呼一片,鲜血淋漓,城头之上,乱成一团。

  “哈哈哈哈。”鹄背上有人狂笑,“手电筒,我造出来的新式手电筒哟!皇后的东西就是好用,啊哈哈哈哈哈。”

  “死小子,闭嘴!”底下带领步兵冲过来的钟元易,生怕宝贝儿子得意忘形成为箭靶子,暴跳如雷地吼。

  “拉灯!”君珂眼见简易版手电筒果然发挥了效用,下令。

  啪啪连声,手电筒关上,这手电当然不是当初君珂那个多功能版的,这个时代的材料和技术也不够支撑那样的高科技,但以钟情的能力,选择适当的材料取代,搞个木头做的简易版本,以火燧激发产生光亮,能达到闪瞎别人的效果也就行了。

  这主意当然是君珂想出来的,现代那世用手电晃人眼睛使对方无法捕捉目标乃至失去战斗力的伎俩,和古代洒石灰也差不多,对这群针对巨鹄要射杀的弓弩手来说,再合适不过的杀手。

  这么一耽搁,城头一乱,巨鹄降落。巨鹄一旦降落,这个城就等于在大军之前敞开。底下尧羽在毁坏吊桥机关,以他们的本事,放下吊桥也是手到擒来的事,上下俱失手,定州的命运也就决定了。

  君珂微微松口气,眼看巨鹄纷纷降落,按照训练习惯,它们会先毁去哨塔炮楼箭塔之类的杀伤力强大的部位。正想着是不是单独一鹄侦查一下柳咬咬母女在哪里,忽然听见底下惊呼。

  君珂低头一看,神色一变。

  巨鹄降落,刚青色的利爪或抓上蹀垛,或抓向哨塔箭台,爪尖刚刚抓下,吱嘎一声裂响,碎冰溅玉四散而开,利爪抓不住滑冰,巨鹄的身子就失去平衡,带着背上的士兵向后仰栽降落!

  便在此时,一队一直埋伏在城楼蹀垛和阴影之下,身形特别矫健的黑衣人,忽然暴起!

  这些人埋伏在阴影处,一直岿然不动,哪怕弓弩手遭受毁灭性打击瞬间死伤过半,哪怕尧羽已经打开吊桥,城楼上士兵急得大吼,拼命往下推滚木擂石也无动于衷,他们全部的精神和注意力,始终紧紧盯在巨鹄身上!

  黑影暴起,半空中一个齐整的转身动作,腰肢一转,一道牛皮绳索已经从腰间飞起,霍霍两声便缠住了巨鹄的脖子!

  此刻巨鹄爪尖不能攀住身下物,身形不稳正向后仰倒,鹄背上士兵临危不乱,拼命发令让鹄振翅飞起平稳身形,只要有刹那功夫,巨鹄也就脱离了危险,然而此刻,它们身子正向后仰,绳索往脖子上一缠,顿时形成拉扯之力,那些黑衣人手一抖,绳索颤颤笔直!

  巨鹄发出嘶哑的呜咽,喉骨隐约有格格之声,眼看就要被勒死!

  最上头纳兰述君珂大惊,两人同时跳下鹄背,借着还没落下的巨鹄的身体,一边下滑一边大喝,“飞刀!”

  士兵醒悟,连出飞刀割断绳索,巨鹄却在此时呜咽一声,萎缩下去,爪尖呈现深红之色,身上羽毛纷纷掉落,很明显是中毒了。

  君珂又急又奔,直奔城墙,连出几刀割断勒住巨鹄脖子的绳索,她身后费亚红砚带同保卫她的鹄骑队伍直冲而下,君珂落在一处哨塔上,一脚踢翻那挥刀砍来的哨兵,正要下令让人迅速接柳杏林前来给鹄解毒,忽然目光一转,看见了城内异常的动静。

  城内并不如想象中的士卒纷涌,纷纷赶来守城,相反十分安静,整座城几乎已经是空城,而在城北的某个方向,一大批军队正狂驰而去。

  沈梦沉城头抗拒是诈,他根本没打算战,他已经出城!

  城北周围纳兰述依旧布置有军队,是铁钧率领的天语营,但沈梦沉全部主力要出城,必然拼命猛攻,敌众我寡,难以抵挡。

  好在每军都留了一只鹄作为信使,通知起来很快,但等援军赶往北城门去救,只怕也要迟了。

  眼光一闪,君珂忽然发现,那大群军队中忽然分出一小队,绕了出去。

  那一小队动作更快,而且其间似乎还有一辆马车。

  君珂站在高处,她又是一双神眼,看得比常人远上很多,但也无法辨明到底是什么队伍,但这个时候,这个方向,这种鬼祟动作,不是沈梦沉还是谁?

  他以主力猛扑城北,自己借助城中早已挖好的地道迅速出城,再和主力汇合,然后逃往……君珂想了想,附近哪里适合他去的?

  青阳!

  还有那辆马车,是不是柳咬咬母女?如果是她们,这样乱军之中掳来掳去,难免要受伤害,必须尽快救回。

  现在只有自己看清了沈梦沉遁走的方向,此刻要再派军队进城去追,进城后道路不熟,哪里还来得及?

  “纳兰。”她立即叫道,“沈梦沉有诈,要从地道出城,咬咬可能也在队伍中,给他走掉就麻烦了,我带一队鹄骑去驰援!”

  “不要靠近,追着他的行踪便可!”纳兰述高声关照。他此时不方便离开,以免堕了军心,好在城破就在顷刻,稍后也就能抽身。

  “得令!”君珂一笑,喊得太高,忽然觉得胸臆间又一阵翻腾,还微微有些晕眩,忍不住皱皱眉。

  她唤来自己的鹄骑,刚才那一批鹄受损,此刻不能再战,好在尧国帝后有自己的鹄骑卫队,那七只鹄没有受损,由费亚和红砚带领,跟随她飞往城中。

  沈梦沉的主力还在往北城门而去,君珂派一只鹄骑去通知,她自己寻找沈梦沉的踪迹,就这么一耽搁,地面上已经看不见那只小队伍,不过尧羽卫中精通痕迹的卫士在,按照君珂所指的方向,很快确定了沈梦沉地道通往的大概方向,果然是在城外,从城外清溪下游出。

  “陛下,看庆帝逃跑的方向,很可能是想穿过附近的涞源山,直下青阳郡。”那尧羽卫推算着路线,“涞源山势雄奇,一旦入山,咱们便不能乘鹄去追,是否现在停下,等候后军?”

  “不了。”君珂略一思衬,觉得还是不能耽搁,沈梦沉狡计多端,夜长梦多,还是追上去才能放心。

  “跟他进山。”

  此时天色将亮,君珂远远在后头吊着,看着沈梦沉一行不过三十人,果然从清溪下游的一个石板桥下出现,在河边喝了水,随即便往山中去。

  君珂看着那群人,眼睛忽然一亮——那抱着小孩,被人左右看守着的,精神恹恹的妇人,虽然改装过,但体态身形,可不正是咬咬?

  “下降!”君珂立即向后头做出手势,“不能再飞了,很容易被发现。”

  “陛下,我们不等后头军队来么……”红砚跟在她身后,她精擅鹄骑飞行,自然要跟着君珂。

  君珂摇摇头,下了鹄,让轻功不行的红砚留在山口等着接应后军,自己带着轻功不错的十个侍卫进山。

  涞源山不高,但胜在峭拔险峻,奇石怪松,处处皆有溪流转折,时时忽觉绝崖悬顶,景致俊奇特异,只是前行的和后追的,此刻都无心欣赏。

  沈梦沉似乎对这座山十分熟悉,穿山走道,毫不犹豫,只是时不时停下来,步伐也有些涩重,似乎体力不济。

  君珂却知道,沈梦沉伤重,他在燕京本就重伤,一路追逐未得一刻休息,还屡屡受创,纳兰述对他的生死大仇毫不容情,竭力消耗他的体力和内力,此刻的沈梦沉,无论如何能力通神,必然也是强弩之末。

  沈梦沉又走了一阵,终于停了下来,此时队伍位于一处山崖之下,那处山崖顶如冠盖,斜斜凸出,将一线阴影打在狭窄的山道上。

  沈梦沉靠着山壁轻轻咳嗽,越咳脸色越白,越咳腰越弯,身边的侍卫走过来想侍候他喝水,他烦躁地挥手令他离开。

  君珂屏住呼吸,远远地看着,她和他曾经是同脉之体,自然看得出他现在的状态,很糟糕很糟糕,也许不用大军追捕,也不用出手动武,他走上一阵子,自己就得倒下。

  那人倚着断崖,青黑石壁衬得他脸色苍白,眉宇间泛出淡淡青色,眼角却浅浅发红,那种微带诡异的色彩,反令他看来更多几分艳,依旧午夜宫廷华筵,牡丹金粉迷离,只是筵席终将散,花开已半残。

  君珂心底涌起一阵复杂的感受。眼前这人,似乎是她的仇人,相识近十年,被他伤害过,折辱过,关押过,追逐过,然而他毕竟没有真正对她下过杀手,到得今日,杀场相见,一切终结之前,忽觉怅然。

  这么多年,见惯他风雨不惊,长袖善舞,含笑之间拨弄人心天下,此刻见他憔悴、战败、逃亡、生死顷刻,不由淡淡苍凉。

  美人迟暮,枭雄末路,人生之哀。

  沈梦沉咳嗽半晌,喘息越烈,君珂捂了捂心口,她也有点晕眩难受,心中不由一惊——难道两人同脉之体还没完全解开?可是柳杏林曾说过,她的大光明法已有大成,已经将最后一点同脉解开了啊。

  沈梦沉似乎终于耐不住伤痛,招招手,示意毒人过来,毒人听话地迈着她那有教养的优雅步伐,行到他身侧,沈梦沉避到一边的石缝里,示意毒人也跟进去。

  君珂顿时大喜。

  看样子,沈梦沉支持不住,终于不得不在半路以毒人攻毒,疗治他的伤势了。

  毒人被调走,此时救回柳咬咬,才是最好时机。不然就算大军涌上,在毒人之前,也难免大批量受伤中毒。

  君珂还怕有诈,多等了一会,眼看那两人走进石缝,用藤蔓遮掩,并命四面侍卫层层守卫,随即双掌相抵,开始运功。

  君珂察看地形,此处绝崖之下,前后道路狭窄。后方不远处有树林,前方则是较为平坦的道路,自己得手可以带领柳咬咬退入树林,马上援军就可以到达。

  而沈梦沉身在石缝,行动不便,外头还布置侍卫层层保护,也无法第一时间追出,自己去抢柳咬咬,绝对没有问题!

  想到就做,君珂出手!

  刹时人影一闪,恍惚一道飙风,自暗处刹那卷出,身形过快,卷起腾腾枯黄落叶,卷上半空,霍然停顿,随即唰拉一声,漫天纷降!

  降落的金黄碎叶里,那条青色纤细身影已经到了被三个侍卫看守住的柳咬咬身边,一脚踢飞一个侍卫,另两个侍卫扑上来,那身影腾地一个翻身,落下时左右肘拳,砰砰两声闷响血花飞溅,飞溅的牙齿里两颗头颅诡异地歪到了一边,两个身子犹自保持前冲姿势,那青影当真化成了一道影子,从交错倒下的两个身子之间轻松穿过,一把拉住了柳咬咬的手。

  精神恹恹的柳咬咬,霍然瞪大了眼睛,虽然没有力气,依旧反应极快的站起来。

  君珂冲出到出手不过一瞬间,拉到柳咬咬的手那一刻,她心中大定,眼角一瞥石缝那边,护卫刚刚扭头,沈梦沉刚刚撤掌。

  “走!”君珂不打算和沈梦沉对上,一把扛起柳咬咬就要跑,脚步刚动,忽然头顶轰隆一声。

  那一声声响之巨,难以用言语形容,就像一万吨的巨雷在头顶炸响,又或者天哗啦一下就塌了,柳咬咬给震得向后一倒,君珂手一松,只觉得眼前一黑,脑子一片空白,一瞬间什么都听不见,天地静默。

  安静,如此诡异的安静,柳咬咬在身侧晕倒没有声音,四面诡异望过来始终不动的护卫张大嘴没有声音,远处飞过来的巨鹄和鹄上的人没有声音,石缝里悠然站起嘴一张一合似乎在讲话的沈梦沉也没有声音。

  世界像忽然成了黑白默片,窒息般的安静,她浑浑噩噩抬起头——本来已经发亮的天,忽然黑了!

  天怎么忽然会黑?

  天塌了!

  又是轰然一声,好像天地忽然开了闸,默片忽然配了音,坚冰被打破,巨鼓被擂响,一瞬间天地间各种声音全部解封,呼啦啦涌入她的耳膜。

  仿佛是沈梦沉的笑声,“纳兰述,请君入山……啊你是小珂……混账!纳兰述,君珂怀孕你竟然还让她……”

  仿佛是红砚的惊叫声,“主子——”

  仿佛是纳兰述在更远一点的撕心裂肺的呼叫,“小珂!”

  仿佛是柳咬咬近在咫尺的惊呼,“君珂!”

  仿佛还有熟悉的嗷唔声,以及几个应该很熟忽然又觉得很陌生的声音……

  太多的声音在一片静默里突如其来,乱糟糟全部灌进了她的脑海里,君珂从来不知道声音也能这么可怕,可怕到她眼前发黑,脑中混乱,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听不清楚,只一转头看见柳咬咬惊怖欲绝,挣扎欲起的身形。

  “得逃出去……”她迷迷糊糊地想,一把拎起柳咬咬就想跑,忽然胸臆间一阵翻滚,难受得翻江倒海,她呕出半口酸水,手上便失了力气,再也拎不动咬咬母女,耳听得风声越烈,黑暗越近,只得埋头狠狠一撞。

  砰一声闷响,柳咬咬被她狠狠撞了出去,滚出好远,撞在一处凹陷的泥坑里。

  君珂这一撞用尽全身力气,瞬间脱力,眼前一黑便要晕去,天旋地转的意识里,头顶声响越烈,地面空气都似乎在被压缩,呈现一种诡异的静止——那是万吨重物坠落时,所造成的力场。

  头顶早已埋伏了数百斤炸药,并着人凿洞炸开的崖面,只等着跟来的人自投罗网,那数万吨的巨石泥土,是沈梦沉留给纳兰述的礼物,却被君珂抢先领受。

  巨石未至,碎泥已下,噼噼啪啪地砸下来。

  “想不到这辈子竟然被山崖砸死……”君珂在最后一刻,终于明白自己的处境,脑海中迷迷糊糊一闪。

  忽然身边气流一涌,恍惚里人影一闪,一人游鱼般滑过重重保护的侍卫狂奔而来,快如惊电,手臂一抄已经将她抄在臂中,顺手将她向外一甩,随即向后狂退。

  “别想逃——”又是一声尖呼,仿佛是红砚的声音,唿地一声尖哨,巨翅拍空,重重拍在已经将要逃出巨石阴影的那人的背上。那人一个踉跄,被生生拍得一个旋转,竟然转回了在半空分解坠落的巨崖之下!

  “哈哈哈哈,我杀了他!我杀了他!竟然是我杀了他!大个子我终于替你报仇啦……”红砚近乎疯狂的尖笑哭泣响彻天宇,呼啦一声又一匹巨鹄俯冲而下,鹄上的人一把将她拉离一块坠落的巨石之下,啪地甩了她一个巴掌,“疯婆痴(子!)找思(死!)”!

  笑声戛然而止,巨石轰然坠下,四面都似因此静了静,忽然彩袍一闪,粉红雾气曳开一条淡淡的锦带,毒人在巨石坠落之前的最后一刻,滑入了那道巨大的阴影之下……

  “轰!”

  巨石纷落,地面大震,整座山都似乎跳了一跳,人们被震得心口剧痛,仿佛心脏都要被震跳出了咽喉,这一大震之后,不堪摧残的山体再次出现余震,大片大片的山石再次坠下,相互撞击,在作用力和反作用力下呼啸飞旋,每颗碎石都如同炮弹,正迎上刚被甩出,还在山石落体边缘的君珂!

  “小珂!”

  “君珂!”

  “皇后!”

  “主子!”

  各式各样的惊呼声响彻天际,但赶来的人此刻都在山西侧,被巨石雨挡住,别说冲不过来,冲来也是被砸死的份。

  君珂此时神智昏眩,被抛得晕如身在风暴中心,半空之中无力逃脱,一枚尖石呼啸如泣,直射她眉心!

  “下!”

  蓦然一声仿佛如在梦中的冷冷清喝,利剑一般劈裂这烟尘灰黄的天地。

  喝声里巨翅鼓动声响,一道灰黑色巨影电射而来,一个压得极低的俯冲,唰一下从君珂身边掠过,掠过刹那鹄背上伸出一条手臂,闪电般将君珂拎起,脸朝下往鹄背上一掼。

  “起!”

  欢快的一声“嗷唔”接令,毛茸茸爪子一揪,巨鹄一声长鸣,霍然抬升,擦过簌簌而落的碎石的间隙,荡出一个抛物线的流利弧度,直上云霄!

  宛如一个完美而惊险的低空俯冲援救,漂亮得四面静默,随即爆发出一阵疯狂的欢呼。

  欢呼声里,君珂脸朝下趴着,默默看着底下,那里碎石依旧纷纷而落,越积越高,渐渐垒成了一座小山。

  那座凭空生成的小山之下,埋葬了一个人。

  那个人自私、狠毒、无情而狡诈,他无数次将她欺骗于股掌之上,无数次令她狼狈无地窘迫万分,那个人伤她辱她也伤辱她所爱的人,那个人还一心想着夺取她夺取国土夺取人家天下……然而最后一刻,那个坏事做绝的人,竟然做了他一生从来不会去做的事。

  那个原可以遁走,继续他的大业,继续他的夺国前路的人,冲进坠落的巨石之下,冲进死亡的阴影里。

  为了救她。

  最后一刻天地颠倒,乱石如雨,电光火石瞬间他冲进来,抓住了她的腰,那么混乱的情境,那么危急的时刻,她当时什么都不记得,此刻却仿佛清晰地看见,他低头,看了她一眼。

  那般深切,深如落雪之渊,他向她俯下的脸如玉如雪,依旧似笑非笑若噙花的风流唇边,过去种种痴嗔恨怨,在这一刻凝固成了三寸眸光,一寸天堂,一寸地狱,她在中间。

  仿佛还是那年,黑色轿子里有美画眉,她隔着轿帘窥看,他敏锐抬眼,刹那间锋锐如电,越轿帘、黑暗、人群、抵达她的视野。

  那一夜有美伏膝,提笔婉转,那一夜纠缠之始,万里烽烟。

  再一眼,已过了千山万水,隔了生死阴阳。

  只这一眼,再无一言,一生恩怨,最后相见。

  到得头来,她在此刻云端之上回忆这一眼,忽然又觉得恍惚,仿佛那不过是个梦境,倏忽梦醒。

  如他这一生。

  一朝大业,无边雄心,都在这雷霆一炸之下,化为碎土一堆,来年此处有新山,山上生碧草,来来往往的人走过,当作一条新辟的道,谁知道那山石之下,黄土之中,曾有一人,倾尽风流,绝艳天下。

  纵使千年铁门槛,终究一个土馒头。

  君珂缓缓闭上眼睛,将脸埋在巨鹄温暖光滑的羽毛里。

  三千里繁华一朝尽,诸国中烟花从此散,滟滟宫廷,沉沉如梦。

  “这女人吓傻了?”迷迷糊糊里,有人不客气地摸她的脸,“还这么迷糊,皇后怎么当上的?骗来的?哟,皮肤手感真好!”顺手嫉妒地拧一把。

  “让开!”冷冰冰的声音,啪地一响,仿佛有人挨揍了,“我要问她,幺鸡为什么老了?”

  “嗷唔!”幺鸡也不知道在表达什么,听起来有点不满。

  “你们两个真混账,没听见刚才那谁喊,小珂怀孕了?”又插进来一个甜糯如蜜糖的声音,责怪起来也像在哄小孩,随即一块微甜的东西塞进嘴里,“来来,不要理那两个,孕妇最大,吃糖!吃糖!”

  “啊!”

  君珂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仿佛将一生的力气都在这一刻叫了出来,刺耳惊悚,戳破青天,叫得那三个拼命蹂躏她的货吓了一跳,齐齐缩手。

  君珂猛地蹦起来,却忘记此刻自己还在鹄背边缘,这一蹦身子一斜,呼一下便掉了下去。

  “救命啊!”君珂手舞足蹈,毫无形象地呼救。

  她不想死,最起码现在不想!

  “来了!”霍然身子一沉,落入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那个怀抱有点霸道,双臂收紧的力度似乎想将她勒死,却又显得小心翼翼,让开了她的腹部,抱住她的那刻,先伸手把了把她的脉,随即冷冷地哼了一声。

  她有点难受想挣扎,眼前一黑,温热的唇已经决然而不容违拗的,咬住了她的唇。

  “小混蛋……”他腻着她的脸,舔着她的唇,恐惧而又惊喜地一遍遍埋入她的肌肤,呜呜噜噜地道,“罚你三个月不下床,纳兰苏菲她娘!”

  全文完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请下载星星已经星星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app大神天下归元的千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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