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7第1/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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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27

  病房里寂静无声。

  寒风呼啸拍打着窗棂,把病房内的安静衬托地愈加寂寥。

  寂寥是双向的。

  江攸宁看向沈岁和。

  他的眉眼轮廓一如既往,岁月好像对他格外优待,没有留下过痕迹。

  跟她不一样。

  昨天早上出门前,她照镜子发现自己多了一根白头发。

  她小心翼翼地拔掉,拍了拍自己的脸告诉自己要对生活有信心,但她在笑的时候,看到镜子里的那个人,眼角多了几道皱纹。

  她的化妆品不多,但护肤品很多,而且很贵。

  有很多都是江闻给她买的,到了该涂什么的年纪,江闻便都会给她买来。

  早上,她发现镜子里的人太陌生了。

  就跟眼前的人一样。

  熟悉,但透着陌生。

  她从未真正认识过他。

  他们同床共枕,却同床异梦。

  他们结婚三年,接吻做—爱,但样样透着疏离。

  他们比陌生人熟悉,却又比爱人陌生。

  他们喊着同一个人爸妈,他们的名字在同一个户口本上,他们每天在同一张床上醒来。

  拍婚纱照的时候,她也曾偎在他肩膀。

  饭后散步的时候,他也曾牵过她的手。

  她幻想过很多次,他们老了以后走在那条长街,她会笑着跟他说:沈岁和,我爱你六十年了。

  真挚热烈,近乎虔诚地爱了你六十年。

  从我十六年那年开始,从未有一刻停止。

  那会儿沈岁和大抵会好奇,为什么是从十六岁时开始?

  彼时阳光正好,他们并肩坐在长椅上,她仍旧拉着他的手,哪怕皮肤褶皱,她也觉得那是一双最有安全感的手。

  她会在那时候,细细给他讲在她心底藏了许多年的那场掀起万顷波澜的遇见。

  在那把伞递过来的瞬间,万丈高楼从她心底平地起。

  在咖啡馆风铃轻响的刹那,荒芜之地顿时野草丛生。

  她比他以为的遇见,还要更早认识他。

  她可能会偎在他肩膀笑着晒太阳。

  彼时他们应当儿孙满堂。

  可能也会偶尔拌嘴,也会有令人欣喜的瞬间。

  她会带他回华政的公交站牌看一眼,在几十年后,重温那场令人悸动的遇见。

  她的感情不再羞于启齿,不再是单向暗恋。

  他应当会在生活中慢慢变化,做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变得温情。

  她从前坚信,融化一块冰只需要足够温暖就可以。

  后来发现,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有些人来自南北极,她站在赤道也没用。

  隔得太远了,太阳过不去。

  万丈高楼平地而起的不过是海市蜃楼。

  但她信了,没忍住诱惑进了。

  她忘记暗恋最恰到好处的就是点到为止。

  在房间里闭上眼的那瞬间,她第一次觉得:她当年好像做错了。

  她不该站在欲望之门前,想都不想就迈入欲望深渊。

  沈岁和出差两天,人也憔悴了不少。

  他胡子没刮,头发也有些乱,衬衫上甚至有咖啡渍。

  换做以前,他一定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的白衬衫永远一尘不染。

  他的脸一定清爽干净,身上还有淡淡的果木香味。

  病房里安静了很久。

  江攸宁低敛眉眼,脑海中有千万种想法闪过。

  但她沉默不言,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就是她面对沈岁和的常态,想说些话,但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想质问,却又觉得矫情。

  最后就只能沉默,将所有的情绪都收敛。

  她平躺下来,眉眼素淡平静。

  沈岁和在沉默之中开口,“抱歉。”

  “我不知道你病得这么严重。”

  沈岁和说:“昨晚没接到你的电话,是我的疏忽。”

  “哦。”

  江攸宁声音平淡,“忙完了吗?”

  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沈岁和似乎已经回答过了。

  她又抿了抿唇,干脆闭上眼。

  沈岁和说:“老裴过去了,后续他会处理。”

  “哦。”

  “还发烧么?”

  沈岁和的手探向她的额头,冰凉的手心将她冷得打了个激灵,她诧异地看向沈岁和,但他好似没察觉自己的手凉,反而皱起眉,“你怎么这么烫?”

  江攸宁坐起来,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又摸向他的。

  她深呼吸了口气,无奈道:“是你发烧了。”

  —

  沈岁和这两天熬得太狠,再加上酒精作用,体温比江攸宁送进医院时还高一些。

  但他似乎仍旧保持着眼神清明,纵使他眼尾已经红得滴血。

  江攸宁所在的病房本来是单人的,但沈岁和也病了之后,她转去了双人病房。

  一边是她,一边是沈岁和。

  医生怕烧出个好歹,给他打了退烧针,然后才扎上点滴。

  等到体温降下去一些后,才叮嘱他好好休息。

  路童和辛语看着两人,一时无言。

  本来想骂沈岁和,可没想到他比江攸宁病得更严重。

  一时之间说不上来谁更惨。

  纵使如此,辛语还是啐了句,“活该!”

  还是路童拽着她,才将她拽离了病房。

  两人本来是打算陪床江攸宁的,但这会儿陪床也没位置。

  更何况沈岁和也在。

  她们两个干脆开车回家,明天早上再过来关爱病人。

  她们离开之后,病房里又恢复了寂静。

  江攸宁白天睡了一天,这会一点儿都不困。

  尤其是病房里还有了熟悉的呼吸声。

  沈岁和平躺着,但侧过脸看向她。

  “江攸宁。”

  沈岁和喊。

  “嗯?”

  “生日快乐。”

  沈岁和的声音嘲哳难听,看得出来他说话也不太舒服,但他仍旧道:“我记得的,只是昨天事情太多……”

  “没事。”

  江攸宁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已经过去了。”

  已经是昨天的事了。

  已经过去了。

  “你睡觉吧。”

  江攸宁温声道。

  寂静的病房里,她的声音显得愈发温和。

  即便是沈岁和忘了她的生日,忘了平安夜、忘了圣诞节,没接她的电话。

  她的朋友们一个比一个义愤填膺,但她仍旧是这副平静的状态。

  没有声嘶力竭,没有委屈埋怨,甚至平静地和往常一样。

  这样的江攸宁是沈岁和熟悉的。

  但沈岁和又说不上来她哪里变了。

  “你呢?”

  沈岁和问。

  江攸宁闭着眼,声音愈发平静,“我也睡觉。”

  话音刚落,她的呼吸声温和又匀长。

  隔了很久,沈岁和闭上眼沉沉睡去,甚至响起了轻微鼾声,江攸宁忽然睁开了眼。

  外面天阴沉沉的,风仍旧在哀号。

  病房里亮着一盏昏黄的灯,光影绰绰。

  她翻过身,看向沈岁和。

  他很憔悴。

  但江攸宁却心疼不起来。

  她的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来,一滴一滴,湿了枕头。

  无声地抽噎。

  隔着一米距离,她看了他很久很久。

  在泪眼朦胧中,她想,有些错误好像该停止了。

  云出雾散,阳光洒落。

  海市蜃楼终化成虚无。

  —

  沈岁和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江攸宁一天就退了烧,两天身体便恢复如常,但他的病反反复复,烧退了又复发,往复了三四次。

  整整三天,吃了就吐,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

  江攸宁病刚好也没能去上班,在医院里照顾他。

  裴旭天从临城回来后看过他一次,但那会儿沈岁和还睡着,他将买来的东西放下,然后跟江攸宁道了声歉。

  他是真的不知道江攸宁会生病,如果知道,那案子宁可不做也不会让沈岁和去加班。

  解释过后,江攸宁只是淡淡说了声没关系。

  没说原谅不原谅。

  她觉得原谅这种事也不轮她做。

  更何况,生病这种事谁都预判不了。

  时间过得很快。

  31号那天,满屏的热搜都是跨年晚会节目单,某明星节目彩排。

  明星工作室买的,粉丝们自己刷的,反正连个社会新闻都没有,都被娱乐圈霸占了。

  而医院也变得热闹起来,沈岁和便是在这一天出院的。

  他非常不喜欢医院的氛围,如果不是因为身体不允许,他28号就想出院,但医生又让他在医院观察了两天,在31号才给他办了出院手续。

  回家路上,江攸宁开车。

  沈岁和第一次坐了女司机的副驾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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