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0第1/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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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30

  沈岁和姓沈,不姓曾。

  他的父亲只是一个货车司机,不是北城名流。

  他自幼生活的地方狭小、逼仄、透不过气,他不止有曾寒山这一门亲戚,他更多的亲戚在乡下,不是来到北城,从不跟他们联系就能改变掉这点。

  但曾雪仪忘了。

  或许说,是她想忘。

  当不愿提及的事情被沈岁和如此血淋淋地说出来的时候,曾雪仪只觉得愤怒。

  但那一巴掌狠狠甩在沈岁和脸上的时候,她又有些害怕。

  沈岁和已经快要三十岁了。

  他不是三五岁,不乖可以罚的年纪。

  他已经立业、成家,是个自由的成年人。

  但——无论他多大,他都是自己的孩子。

  曾雪仪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缓缓把自己的手放下来。

  书房内一派寂静,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沈岁和,你姓的也只有你父亲的那个沈。”

  曾雪仪说:“不是他们任何人的沈。

  你怎么就比别人低一等了?”

  “我从不觉得自己比别人低。”

  沈岁和的声音收得很内敛,舌尖儿传来刺痛的感觉,嘴巴里弥漫着血锈味,他字字铿锵,“无论我父亲扫大街,还是去养猪,我都不觉得我低。”

  “这个世界从不以职业论高低。”

  他看向曾雪仪,“真正让我低的,是你的评判标准,是你把我放在了那个维度上,所以我用事实告诉你,真正低的人是我,不是江攸宁。”

  他尽量让自己克制、冷静。

  但那一巴掌挥在脸上的时候,他无法说服自己冷静。

  毋庸置疑,曾雪仪自幼对他严厉。

  他见过曾雪仪最声嘶力竭的模样,也见过她愤世嫉俗的样子,她所有的残忍、不堪都留给了他,但她所有的爱和希望也都给了他。

  父亲去世那年,曾雪仪不止一次想要自杀。

  那一年他七岁,医院成了他第二个家。

  他也不知道曾雪仪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蛮不讲理、胡搅蛮缠、声嘶力竭。

  从父亲去世的那一年开始,他的家翻天覆地。

  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成为过一个正常人,所有的一切都要以曾雪仪的判断标准来,以她那“世俗”到极致的目光来。

  他从未快乐过。

  从未为自己活过。

  很多时候,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提线木偶,那根线一直拽在曾雪仪的手中。

  所以曾雪仪让他结婚,他就得结。

  无论他有多么不愿意,唯一能够抉择的就是选一个自己比较中意的人。

  曾雪仪给他画了一块地,在这块地里,他是自由的。

  但他永远都不可能出了那块地。

  “你哪里低?”

  曾雪仪质问道:“你的外公创造了最优秀的国际品牌,是人人称赞的良心企业家,我曾家哪里低?

  !”

  “可我姓沈。”

  沈岁和语气平静,重申了一遍,“不姓曾。”

  “我不会去继承曾家的公司,更不会因为舅舅对我好就得寸进尺。

  你是曾家的女儿,但你也不要忘了,你是跟外公外婆断绝关系的女儿!”

  曾雪仪盯着他,咬牙切齿道:“沈!岁!和!”

  “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才回来?

  如果我一个人,就算你爸死了,我死在外面都不会回来!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会回来!我想让你能被人看得起!”

  沈岁和沉默。

  他只是盯着曾雪仪看,眼尾泛着红,脸颊上已经开始泛起了指头印儿。

  良久之后,曾雪仪的眼泪落下来,她声音颤抖:“沈岁和,你是妈妈的骄傲啊。”

  “别人怎么说妈妈都无所谓,但唯独你。”

  “你不能这么说!我做得一切都是为了你。

  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早死掉了。”

  “我这么多年就没为自己活过,你读书我去陪读,我自己省吃俭用也要给你用最好的,我从来没亏待过你一分,就是为了让你没有污点!”

  “那个跛子现在就是你的污点!我无数次后悔,当初要是不松口就好了,为什么会答应,让你娶那个跛子!”

  曾雪仪的声音在书房里响起,字字诛心。

  沈岁和心灰意冷。

  她字字句句的为了你,字字句句的那个跛子。

  她从来没有真正的为他想过。

  想的从来都是自己罢了。

  “如果一切都是为了我。”

  沈岁和说:“那从今往后,你为自己活吧。”

  “我的生活,你别再插手。

  我结婚了,有妻子,跟以前不一样。”

  沈岁和说:“你如果真的为了我,就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我不是三岁小孩,离不了娘。”

  沈岁和的声线清冷,“有些事情,你真的太过分了。”

  江攸宁的精神状态本就不好,曾雪仪这样的行为分明是挑衅。

  她字字句句的跛子,叫得江攸宁如何想?

  江攸宁本就对那场车祸耿耿于怀,听着这些话,看着乔夏,她在这个家里该如何自处?

  沈岁和第一次跟曾雪仪说这些话。

  说得时候他浑身都在颤抖,他原来以为曾雪仪好歹要体面,会顾全大局。

  虽不喜江攸宁,但也不会对江攸宁有过多伤害。

  大不了他少带江攸宁回几次家就好,不喜欢就少见面。

  可他今天才发现,曾雪仪快要魔怔了。

  她立志将自己雕刻成为一个完美的艺术品,而江攸宁使他残缺。

  她听不进去所有人的话,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只要沈岁和步步让,她必然步步进。

  今天能带着乔夏登门入室,明天就敢拿着户口本去找江攸宁办离婚。

  沈岁和说完之后便往外走。

  曾雪仪喊他,“你离不离婚?

  !”

  沈岁和的手握在门把手上,语气坚定:“不离。”

  —

  沈岁和独自一人从书房里出来,最醒目的便是脸上那道巴掌印,宛若五指山。

  曾雪仪自幼打沈岁和就没收过劲,当时更是在气头上,力道很重。

  经过十几分钟的发酵,沈岁和的半边脸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

  他一出门,大家都噤若寒蝉。

  面面相觑之后看向他,沈岁和语气平淡,状似无事发生,“舅舅舅妈,今天先走了,改天我再带攸宁来。”

  “哦哦。”

  曾寒山最先反应过来,“你们先走。”

  这团圆年,注定是没办法过。

  任谁也不可能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后,还能再笑着寒暄吃团圆饭。

  曾嘉煦刚好从外边进来,扫了眼众人道:“我送走了。”

  “叫了辆车把她塞走的。”

  曾嘉煦说:“她哭得我头都大了,烦死。”

  “好。”

  沈岁和说:“谢谢。”

  “啊。

  没事。”

  曾嘉煦瞟了他一眼,这才看到他脸上的痕迹,皱眉道:“我去,不是吧?

  姑妈她……”

  “我们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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