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7第4/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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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床上坐起,尔后遥控打开窗帘,天刚蒙蒙亮。

  他划开手机,也收到了几条祝福。

  各类银行发来的“生日快乐”。

  裴旭天:兄弟!晚上喝酒烤肉走起!

  曾嘉煦:哥!生日快乐!红包.jpg

  曾嘉柔:亲亲爱爱的表哥,生日快乐啦!恭喜你冲破三十大关,开始冲刺四啦!红包.jpg

  曾寒山:岁和,恭喜你又长大一岁,明天到舅舅这来吃饭。

  转账8888

  舅妈:恭喜啊大帅哥!转账6666。

  沈岁和一一回过。

  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好像是少一个人。

  他翻遍了微信聊天记录,所有的小红点都点完了,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少了江攸宁。

  他不爱过生日。

  因为他的生日是他爸的忌日。

  那年,就是因为他过生日,所以他爸从另一个城市往回赶,最后跟车撞了,抢救无效死亡。

  他爸的尸体血肉模糊,他妈哭得撕心裂肺,在医院的长廊里骂了一圈。

  先骂的就是爷奶,因为那天是爷奶时隔几年之后又来给他庆祝生日了。

  第一次给他庆祝生日,奶奶损他损得厉害,说他是扫把星,没生好日子,丧门星,甚至那年家里的一头牛死了都要怪到他这个几乎从没回过家的孙子身上。

  他不是沈家的长孙。

  沈岁和有个大伯,比他爸大三岁,但结婚比他爸早很多,所以他大伯那的儿子要比沈岁和大八岁,二儿子都比沈岁和大五岁。

  那两个哥哥是他爷奶的心头肉。

  甚至于,二哥都不算最亲的。

  大哥被爷奶宠到吃饭时可以坐在盘子里,爷奶都会笑着说:我家孙子真会坐。

  沈岁和见过一次,也是那天,他不小心掉了一团饭粒在地上,被奶奶看到说是败家玩意儿,蠢东西、丧门星。

  很难听的词用在他身上,他妈听到了以后跟奶奶打了一架,直接薅头发的那种,那是沈岁和第一次见曾雪仪像个泼妇一样,但她坚定地站在他身前,一步都没让,沈岁和那天毫发无伤,而他妈扭到了一条胳膊。

  他爸那天匆匆吃过饭后就被爷爷喊着去地里割草了,所以没看到。

  等他割草回来,家里已经闹成了一锅粥。

  但他坚定的站在曾雪仪身前,那天的父母对沈岁和来说,都是巍峨大山,遮风挡雨。

  后来,沈立就再没带他们回过沈家。

  那一年,沈岁和四岁。

  他清楚记得,是因为第一次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为什么爷奶那么不喜欢他?

  他是不是不该生下来?

  他是个丧门星吗?

  但沈立告诉他:你不是,你是爸妈的宝贝,是上天赐予我们最好的礼物。

  他永远记得父亲,那个如山一般巍峨,如水一样温柔的男人。

  爷奶第一次给他庆祝生日是他五岁的时候。

  因为父亲跟家里关系闹得太僵,所以爷奶亲自登门,可他还是怕,躲在房间里不出来,结果惹气了奶奶,趁曾雪仪不注意的时候,他奶在他身上一直掐,而且捂着他的嘴,他爷还给关上了房门。

  干了一辈子农活的女人力道要比五岁的沈岁和大得多。

  他根本不是对手。

  所以他那天被掐了一大腿的青紫。

  曾雪仪买菜回来后,他哭着告状,爷奶最后是被曾雪仪拿扫把赶走的,可爷奶在家门口大闹,尤其是奶奶,她坐在地上,一边拍大腿一边大哭:“我怎么就养了这么多不肖子啊,我们家是造了什么孽娶的这种媳妇啊,竟然把公公婆婆赶出家门,亏我还拎了这么多东西上门来看他们!简直就是狗咬吕洞宾!”

  很多人都对曾雪仪指指点点。

  曾雪仪站在那儿,被众人戳着脊梁骨的骂。

  后来,还是他爸回来把爷奶送走的。

  他爸很怕爷奶来搅乱他们平静的生活。

  在他七岁生日那天,他爸在外地跑运输,按照正常的点是晚上十点回来,一家人正好能过个生日,但那天傍晚,他知道爷奶去了家里,心急,车速自然快,在山路上出了车祸。

  知道这个消息的曾雪仪把爷奶骂得狗血淋头,最后还把刀刃指向了他。

  在医院的长廊里,曾雪仪骂他:

  “你就是个扫把星!”

  “好好的你为什么要过生日?

  !”

  “清明节生日,你爸忌日!你高兴了吗?

  !”

  “为什么你要在这一天出生?”

  她甚至说——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们?

  那天晚上,沈岁和在医院的长廊里有了从未有过的感受。

  所有的恶意、恐惧都向他袭来。

  而他,避无可避。

  他七岁以前的生日蛋糕是曾雪仪亲手做的。

  七岁以前,他每年都能收到一把父亲亲手做得弓箭。

  沈立的手特别巧,他在去曾家当司机之前跟村里的木匠学过几年手艺,所以他用木头做出来的东西都栩栩如生。

  沈岁和的玩具几乎都是沈立亲手做的。

  但七岁之后,他什么都没了。

  他再也没有正儿八经的过过生日。

  因为他是清明节生的。

  因为这是父亲的忌日。

  甚至因为,他是丧门星。

  回忆如同潮水般涌来。

  沈岁和躺在床上,百无赖聊的划拉手机。

  把微信页面反反复复地看了几分钟,也没看出什么新鲜劲来,最后又关掉。

  从三年前开始,他每年的生日都会收到一封长信。

  写在漂亮的纸上。

  而在三年里,他收到过00:27,00:28,00:29的微信祝福。

  因为跟江攸宁结婚的那一年,是他26岁的尾端。

  而在他29岁的尾端,他又变成了一个人。

  在他生日那天,江攸宁都会刻意等零点。

  哪怕她假装睡着,但在零点都会醒,她会开始编辑消息,在她想要的时间点送达。

  而沈岁和会假装睡着,悄悄看她。

  开车去骏亚的路上,沈岁和脑子里杂乱繁复。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反正他觉得自己像只孤魂野鬼。

  甚至在回忆起曾雪仪那句话的时候,他也觉得:死得不如是他。

  所有人的生活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

  家里一如既往。

  沈岁和回家换了鞋,然后在七点整的时候跟曾雪仪一起去那个阴森的房间里祭拜了沈立,两人跪在沈立的牌位前,曾雪仪给他烧了很多纸,房间里乌烟瘴气的。

  正好沈岁和最近有些不舒服,闻到这个味呛得咳嗽了几声,被曾雪仪听到后立刻皱起了眉,“你是故意的吗?”

  “什么?”

  沈岁和问。

  “给你爸烧纸你都忍不了。”

  曾雪仪厉声道:“你还能做什么?”

  沈岁和抿唇,强忍着咳嗽,不想跟她起冲突。

  他低下头继续跪着烧纸。

  曾雪仪当初买的是很大一个瓷盆,专门用来给沈立烧纸的。

  听闻是她专程起了个大早去城郊的批发市场买的。

  因为城里买不到。

  她对沈立的事,永远上心。

  烧纸的工作进行了半个小时,沈岁和膝盖都跪的有些麻了,但曾雪仪却开始诵读佛经,而在这个过程里,沈岁和也必须在旁边跪着。

  而且,必须挺胸抬头挺直脊背。

  这是曾雪仪的要求,以示对沈立的尊敬。

  一直跪到八点,沈岁和的任务才算结束。

  曾雪仪这里有两个保姆,他们从房间里出来时,饭已经做好了。

  沈岁和坐在餐桌前,发现今天摆了四个碗。

  没有江攸宁的时候是三个。

  有了江攸宁以后是四个。

  但今天,江攸宁没来。

  他疑惑道:“赵姨,你拿错了吧。”

  “是太太要求的。”

  赵姨说:“今天有客人来。”

  “哦。”

  沈岁和在最东侧落座。

  曾雪仪刚洗完手从卫生间出来,她坐在了沈岁和的斜对面。

  “谁要来?”

  沈岁和问。

  曾雪仪说:“我请的客人。”

  沈岁眉头微蹙,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应了声:“哦。”

  隔了几分钟,门铃响了。

  曾雪仪喊赵姨去开门,轻巧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阿姨,岁和哥哥。”

  沈岁和刚夹了一口菜,瞬间吐了出来。

  他僵硬地转过身子,果然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乔夏。

  他的表情顿时变了。

  椅子被他往后一拖,跟地面碰撞发出刺啦的响声。

  “你到底……”他看向曾雪仪,咬牙切齿道:“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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