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4】第3/3段
顺着楼梯到了平房顶上，哇塞！这叫一个壮观呀，雪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白茫茫亮晶晶、高高矮矮一大片连着一大片的白色屋顶，这冬的风光尽收眼底，有多少年没看见过了。一时兴奋，他孩子般地呼喊着又连续地在厚厚的雪地上打了几个滚儿，双手一遍又一遍的捧起那松散的白雪抛撒向天空，仰着头欣喜的看着这白色烟火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美丽雪光，扬扬撒撒起起落落。时间该停止在这一刻才是，因为这是他永远都看不够的美。衣裤湿了一大块他都不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一边看着这晴天白雪一边挽起衣袖甩开臂膀，铁锹在他手里挥舞着，将自己扔进雪里，沉浸在这纯澈之中。
出了一身汗，人一下子舒服多了，噔噔噔跑下楼梯，瞬时感觉腿脚都麻利了很多。换了棉拖鞋进了屋，母亲说笑到：“玩够了吧，还是个孩子样儿哦！累不？坐下来歇歇喝点热水。”“活动活动筋骨而已，累不着的。”董运来嬉笑着对母亲说，又拿起毛巾去了卫生间。
舒服的冲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衣裤，便趴在热炕上跟母亲说话。忽然母亲直接问到：“儿啊！你这些年在外边成家了没？”董运来并不诧异，因为他知道母亲迟早要问到此事，故作轻松的说：“结婚了！又离了。”母亲放下手中正织的毛衣直直地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而董运来却故意转移话题问道：“妈，要不要喝水，我还口渴。”便自顾自下了炕去。一杯红茶泡了好一会儿才端给母亲，又给自己泡了壶铁观音，坐在门口的沙发上喝了起来。母亲一个人坐在炕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丢下手里的活计，静静地看向儿子。对于两个儿子，像他们这样的穷家，父母的付出真的太少了，也是没有办法呀，丈夫早逝只剩下她孤儿寡母，她拿什么付出啊！几亩庄稼地她抠不出几个钱，两个娃娃都没能上什么学，老二福来自打他哥哥那年离家，他第二年便闹着不去学校，小小年纪才15岁就跑到县城的饭馆去打工，跟老妈子们一起光给人家洗碗洗菜就整整干了两年，孩子实在坚持不下去了，看着两个手都要被水泡废了，又红又肿的，做母亲的只有心里难受呀！怨自己没本事帮不了孩子。就这一步步艰难的，福来走到了今天，娃混出息了，做母亲的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而大儿子运来一去不回头，无音讯，他倔强的走，连一封书信都没有。日子稍微强点儿，街道上的商店里有了电话，母亲就隔着日子的打听，还问人家这电话要怎么打给她儿子，惹得四邻都笑话，没有号码怎么打呀?母亲不至于这么糊涂，只是她心急而已，她害怕这个儿子永远都不回来了，问小儿子福来，福来说哥哥不会有事儿的，他会想办法托人打听的，但母亲怎能放心呀！只是一遍又一遍，一年又一年的催促小儿子。福来也郁闷了，但他坚信哥哥会回家的，迟早而已，因为他永远都记得哥哥临走前的晚上，跪在父亲的遗像面前痛哭流涕的样子，他告诉母亲和弟弟：不混出个人样儿来我绝不回家！福来只能用话安慰着母亲，他想出去找哥哥，但去哪找，就算找到又能怎样？他这么多年忍够了，他对母亲说：我要跟哥哥一起拼出咱们家的好日子！这才让母亲的心稍稍定了一点儿。此刻，母亲不知道大儿子运来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做什么工作，有没有成家娶媳妇，住哪?人是回来了，却是一个人回来，这不能不让做母亲的担忧啊。
许久的注视着儿子一个人坐在那里倒茶、喝茶，并不说话也不看向她。母亲叹了一声气忍不住又问他：“那有孩子没？”“有！女孩，跟她妈了！”儿子董运来回答道。“离了几年了？”母亲追问。“三年多了！”“那孩子咱们就要不回来了？”“那咋要?孩子也不愿意跟我呀...”
母子俩人你问我答的说了一通，也没说出个好赖，反正事已至此，那俩人过不到一起离婚也是常有的事，母亲能够理解，但提及孙女判给了对方，她不乐意了。必定是董家的血脉，却给人家领走了，心有不甘但又能怎样呢？儿子都说这样很好，女孩儿还是跟着妈妈的好。“这孩子估摸着应该有9岁了吧！”
母亲又问。“哦！”董运来就回答了一个字。至此，母子的对话也就噶然而止。
晚饭后，董运来给母亲端来一盆热水道：“妈，累了一天了，烫烫脚吧！”母亲道：“我哪累了呀？什么都没做，烫就烫一会儿吧，这热水呀现在方便，等下你要不要再泡泡?那里有一个你弟弟买回来的专门泡脚用的，你去试试，还是新的呢！”董运来笑笑没说话，只将母亲的脚轻轻地放进热水里。这是他回城前为母亲做的第一件事，本来二周的假期，但他突然想要提前回去。回家11天了，他不曾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她也没给他打，想必还在生气，她对他坚持要一个人回家提出了质疑，她问到：“我不能进你们家门吗？是现在不能，还是以后都不能?”董运来惊愕道：“这是什么话?...”
他顾不得她的生气，他一定要回家一趟，立刻！马上！整整一十八年了，他怕再不回去就更没有颜面回去了。现在想想这趟回家也好，他和她都各自冷静一下，也都重新考虑一下对方是不是真的就合适，虽然他在心底早已认定这后半生就是她了。
已是晚上十点多了，他还没有睡意，母亲看起来也没有睡着，翻来覆去的，不时地发出她那让儿子们听了就犯怵的叹息声。这一声声叹息让对面躺着的儿子董运来一下又回到了十八年前的那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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