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松江府第1/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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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

  江南,松江府,自古繁华之地,八月桂花香,稻米熟,遍地金黄,乡间的黑土经过雨季的浸润,变得油汪汪,走上去,吱吆的声音,让人心里不觉荡漾。

  孩童们赤着脚,在屋舍四周追逐打闹,满身都是泥浆,吴语软糯,娘亲责骂起来也是轻轻地,偶尔有位大声的女子,一看就是百里无一的爽朗性子。

  当然,吴风绵软,这种女子是万里存一,大部分还是低眉顺目,口语细声软糯。

  从上空鸟瞰,小桥流水人家,各种各样的屋舍星星点点地罗列在河畔,有夯土的茅草屋,也有青砖黑瓦,讲究的,会用白灰刷墙,这些无疑是大户人家了。

  集镇每隔三五里就会出现,都是在河汊交汇之地,规模也都不大。河道上由一个个拱桥连接,平底船小舢板就穿行于此。

  平日里,这里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人们忙忙碌碌,一副太平盛世的场景。

  此时江南,空气中风花雪月弥漫,富庶敌国,人口自然密集,松江府华亭县,更是如此。苏州河与浦江将这繁华锁住,向西一路延伸到太湖,他们如同项链,而沿岸的集市如同珍珠般绚烂。松江自古以纺织闻名,秋凉季节,大批的布匹沿着河上下其舟,不断地汇集,向北向西运走。

  故事就发生在这里,貌似历史上某个节点,人们还在束发长衫。

  松江府的府治在华亭县,华亭县城,城墙不高,也就三丈有余,围起了的地方却很大,南北也有个五里路,东西就更长了。

  城内大街宽阔,小巷幽深,晴好日,来往的人,如同过江之鲫,摩肩擦踵。细观之,绸衣绸裤是平常人的标配,也会在身上搭一件马甲之类的褙子或披肩。府城,也是文脉翻新之地,到处可见身着蓝衫的文人,棉布蓝衫在这里是一个身份的象征,秀才以下都会穿的,那些一辈子都考不上秀才的人,也无需担心,在县学里走一遭,就算是文人了,穿上蓝衫也是可以理解的。蓝衫就像是一种执念,每个识字的人都会穿上,再加上文士帽,就很有味道了。

  文士帽又称巾子,各种式样,一般是圆筒的,帽檐的地方会加些装饰,就形成了不同的名称,如秀才巾,是最简单的,类似于国军帽子,只是少了前面的帽檐,翻盖多加几层,就是高士巾。

  私下里,却不是这么穿的,缎子衣甚至纱衣就是标配,上衣下裳,外加一件宽松的褙子,有的直接就是一个大袍子,大大的领子,这些打扮叫做名士。

  华亭县内无穷人,你看家家户户的后院,连丫鬟们都裹着绸衣,绸衣贴身,把曼妙的身躯勾勒得此起彼伏,所以松江府自古就是风月之地。

  松江府近海,空气潮湿,人们的食欲就不是很强,大部分人都是清清瘦瘦,这更加显得飘逸。潮湿的空气,也让人的皮肤变得滋润,一个个都是细皮嫩肉,只要五官稍微端正,男子就是潇洒,女子就是漂亮。自古苏杭出美女,同样,苏杭也出才子,才子么,都是一表人才的样子。

  女主人在家中么,裹胸外披着略薄的纱衣,更显得玲珑剔透。女子漂亮了,虽然养目,但也确实灼人,你看看,那些家中有曼妙人儿的文士,平日里哪个不是青着眼圈。

  况且,县城内还有许多的青楼瓦肆,里面都是四下里过来的精妙女子。松江府的男子有福气,这里的民风也不拘束,不,民风拘束,文人们则不拘束,他们自成一体,青楼这种温柔乡就是为他们而设的,松江的绝世佳作至少有五成出在青楼。

  只要有个秀才功名,哪怕你穷点都没事,只要有才,这松江府是横着走的。知府大人、同知大人、通判大人,还有知县大人等等,都经常在乐坊过夜,乐坊比青楼高一个级别,都是优雅的女子,与才女共舞,文人们不以此为耻,而以此为荣。坊间流传的文人官员的雅事,从来就是人们闲暇里议论、模仿的对象。

  宣义十年,观澜阁的三位才女被府衙三位主官纳入内宅,成为江南文坛最大的风闻,连皇帝都亲自过问,自然也是一笑了之,从此,官选秀女必有苏杭,自此江南就变得十分暧昧。

  松江府商事频仍,苦力也是多得不得了,这些人自然是穿不得长袍,宽松的袖子没法做活,他们的衣裤都是收口的,讲究的会加一个比甲,松江棉布质优价廉,做活穿的衣物都是棉布的,文人穿青衫,苦力是不被允许的,当然律法是不会限制的,只是被人嘲笑就不好了,所以做活的衣服要么原色要么黑色。各有各的活法,也各有各的穿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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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宣义二十三年,松江府华亭县治下南方位,一条很窄的小河叫白沙河,堪堪能错开两片乌篷,河无半里直,自南婉转而来,穿府之后,汇入其它河流。白沙河绕过里湖的地方,有一白沙乡,白沙乡离华亭县城走水路十余里,走陆路三十余里。

  白沙乡南,有一处典型的乱葬岗。

  乱葬岗位于河汊淤积处,有几条小的河道涌来,灌入白沙河。这里水涨水落,经常被淹,故而无主,属于义田。

  江南一带对田与地分得很清楚,田是水田的特称,地则是山坡以及水边沼泽等无法种稻的土地,义田说是田,实际上也无法耕种,这里算是河汊所在,有一个分水用的土包,权且被官府用来埋那些无魂之人。

  不远处是官道,大部分流离失所的死难之民、乞丐以及早夭的孩子,总之,无法埋入祖坟的人,都会埋在这里,说是埋,就是随便一丢,不久就会被流浪狗吃个干净,这里本来就是沼泽之地,芦苇连片,远离村舍,也不会引发瘟疫。

  每当有人从远处经过,都会惊起一群乌鸦,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鸟儿。

  这个年代,死人是经常的事,丢到这里,也没人会去掩埋,所以乱葬岗上就有很多尸骸,每到夜里,也是磷火四起,一副阴森的样子,没人会在这里逗留。

  每年冬天,乱葬岗的腐败味道被严寒压制后,官府都会雇人,来将骨殖清理掉,就是顺着河道用船丢到大江口。

  今夜星空在云朵里忽闪忽现,空气中飘荡这细细的水丝,到了后半夜,河汊上慢悠悠地摇来一条小船,那种普通的平底乌篷船,载人运货的主力,在这里毫无特色。

  这个时辰,来这里的船,只能是来丢弃尸骨的,这种事也只能在这个时辰里做。

  朦胧的月色,掩映着水汽,月牙儿细细,如同缀满了眼泪,弄得四下里安静如斯。

  草席裹着的人儿,被如此粗暴地对待,从船舱中被拖着脚直接拉到船头,草席撕裂,露出少年惨白的面容,在惨淡的月光下,如同擦了一脸的白粉,他是如此俊俏,这不是一张典型的南方男子的脸,有些细长,宽宽的额头,眉毛浓黑且平直,在尾端稍微有一些弯,颧骨也不高,下巴隐约有点尖,只是嘴唇惨白,发髻歪斜,散了一些。

  竹蒿深深地插入水下,船被死硬地顶到岸边,少年的身体动了动,也许是船体的震动,也许是。。。

  船上两位上了年纪的人,也许不到四十吧,古人显老,尤其瘦人。

  他们都是对襟小坎肩,宽筒的大裤衩子,快到脚踝了,不像水上讨生活的。

  两人竹篙把船抵在岸边,抬着少年手脚,嘴里喊着,“吆、喝”,草草地将少年丢上了岸,也不管了,撑开船,就走了。

  “老二,三哥儿怕是没死吧,这么长时间,身子也不硬。”一脸麻子的男子有点怕。

  “气早没了,过了今晚,就挺尸了。”叫老二的男子随口应道。

  “这是一条人命啊,你们下手太重了。”

  “养婿,不算命,就当养条牲口。”

  “唉。。。”麻脸谈了口气,摇着船,频频地回头望着那乱葬岗。

  暮色沉沉,随着吱吱呀呀的摇橹声,小船一会儿就不见了。

  后半夜,天空晴朗,不知过了多长冬天,乱葬岗的腐败味道被严寒压制后,官府都会雇人,来将骨殖清理掉,就是顺着河道用船丢到大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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