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凉州（4）第1/2段
孙辉的头颅被送到高淳案前时，他还庆幸，孙亚一党，不等他亲自动手，就被拔除了。等他得知是吴昊占领了金城，犹有一股黑暗的河流，将他整个人卷入水底。他意识到，自己被闷在了葫芦中，进退不得。继而是暴怒：吴昊是长了翅膀了吗？怎么让他从眼皮子底下溜到金城的？把守各关卡的军队都是干什么吃的！是从哪过的？番和是吧？传唤番和校尉！
隔着营房，都听得到他狂暴的骂声。一个文书模样的瘦长汉子提醒道：上个月二十八日张掖太守刘进来犯，番和校尉孙兴还立了战功，活捉了刘进，孙兴至今还在卧床养伤，此时传唤责骂，恐怕不妥。
孙亚重要的几个同党旧部已经摘除。孙兴只是孙亚的远房侄子，为人木讷莽撞，也没被重用过，这个关口上，如果继续摘，恐怕会引起众怒。只是吴昊突然转进金城一事，该如何解释，总不能真说他长了翅膀。齐述见高淳沉思，道：“吴昊占领了金城，该负责的是孙辉，这笔账还是要算在孙亚头上。只是他掐断了我军的粮草，属下以为，这才是中丞应当考虑的事情。”
高淳不以为然：“你以为呢？”齐述道：“属下有三策。第一，在吴昊之前，向北夺会州，全军转回长安。”高淳怒了，道：“这算什么话？”齐述道：“属下自然知道，以中丞的风骨和品格，是绝不会选第一条，然而，在四面重围中能够全师而退，也是天下名将的大难题了。”看高淳面色缓和了一些，齐述继续道：“第二条是，放弃凉州，西进攻打张掖、酒泉。”高淳来了兴致，问道：“这有什么好处？”齐述道：“可以让唐芬彻底失去外援，还可以顺路收拾陇右诸郡的兵马粮草、人民百姓，可以和唐芬持久耗。”高淳来了兴致：“这倒是一条生财之道，那第三呢？”齐述道：“第三是用进攻打开局面，尽快与唐芬决战，拿下凉州，凉州一拔，陇右局势必将彻底扭转。”高淳的面色才完全舒展开来。
逃跑是不可能逃跑的，他气势汹汹而来，本是志在必得，如果逃跑，岂不是给天下人耻笑。但是三策究竟哪一个好？他犹豫了一下午，终于，霍然起身，下令，第一，着一人去孙兴处查验伤情，授孙兴攻城先锋使，率先登部队刻日攻城；第二，杀牛宰羊，犒赏三军，做准备决战。并让齐述草拟了一封决战邀约，让弓箭手射在了凉州城楼上。
唐芬看了邀约，掷于一边，笑道：“高太清急吼吼登基，高淳急吼吼要决战，你怎么看？”
徐谦，节度使参军，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兵，拱手答道：“按吴昊的速度算，应当在五日之前就已经到了金城，高淳自然是急了。”
唐芬哈哈大笑：“他们急，我们就缓，把这个火撩拨起来，让他们又气又急，又急又气。”
徐谦道：“这倒是。高淳勇而无谋，优柔寡断，身边的谋士只不过徒有虚名，除了溜须拍马，没什么真才实学。那个齐述能提出的最好的建议，恐怕不过是让高淳逃跑。高淳是高太清侄子，在军中没有实权，这次奉命来凉州监军，却出大风头，夺取孙亚的军权，我猜测不止军中有人抱怨，高太清的几个儿子，也不会安分。这一仗好打。只是怎么打？我们凉州安堵了整整十个月，也该舒活舒活筋骨了，不然，等打出去，外面的天早就变了。”
徐谦话里有话。唐芬贵为一方诸侯，人却瘦削白皙，有一双极其清澈秀美的眼睛，唇形薄而狭，给这张清秀的脸增添了三分凌厉。他听得出徐谦的话外之意，吴昊进取金城，按行军一日百里算，应当五日前就到了金城，两日之前就应该收到了书报。唐芬不由得警觉起来。金城不比敦煌那等逼仄荒凉的地方，在这天下丧乱之时，把吴昊这头猛虎放在四通八达之处，万一他心中有所萌动，他唐芬一个区区陇右兵马使，挂名的节度副使，还能缚得住他吗？
想到此处，唐芬淡淡一笑，道：“天下之事，顺势而为之。”
吴昊的密信是两日之后送到唐芬手中的。送信的小校解释说为躲避高淳的游骑，多绕了路途，又遇大雨，山体崩塌，因此延误了几日。唐芬看了那小校一眼，道：“按军法，迟一日就是死罪。”他秀美的眸子让小校不寒而栗，忙叩头请罪，“不过这次饶你。”小校方松了一口气。
意料之中，吴昊寥寥数字汇报了占领金城的之事，又请攻会州。会州，控扼着凉州至银州、凉州至长安的两条交通线，如果攻克会州，则高淳东归之路将被吴昊彻底锁死。——同时被锁死的还有他唐芬，假如吴昊愿意的话。
唐芬犹豫了。
吴昊的信中没有半，外面的天早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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