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长安（3）第1/2段
只有二十余骑兵突出了重围。他们向西北一路逃窜。四月初的关中处处鲜妍明媚，暖雾驱云，但逃兵们无暇顾及。刀剑砍断骨头的喀嚓声、金属刀片的轰鸣声、鲜血喷射的滋滋声，犹萦绕于耳。他们没日没夜地奔逃，不敢稍歇，唯恐一回头，那支黑色的大军便追了上来。
凉州军究竟败于哪里？败于那支无人知晓的玄甲军？败于突然卷地而起的大风？败于天意？败于训练不佳的民兵？败于指挥不当？败于刀不够快，甲不够坚？败于李贤协调不力？假如李贤能够从河东入关中，牵制高太清的话，他唐芬不至于一败涂地。但李贤已经是箭下之鬼，以他的肉身偿还了自己的所有愚蠢，还能怪他吗？
唐芬不断地复盘关中战役的每一个环节，甚至每一个军团的位置，每一个士兵的站位，他仍理不出头绪。千百年后一个著名的将领也同样困惑：“各自倒退三十里，再打一次，我们绝不会败！”但此时的唐芬尚不知这是历史难题。他抱着一颗诚恳的心复盘整个过程，最后才想到，不是因为兵不够精，不是因为谋划不够到位，是因为他的心开始浮躁了。
那天晚上程前俯身他耳边低语：“做我的男人。”他硬挺了半生的志气突然就短了下去，仿佛身体被抽空，连连点头。程前不辞而别，留下无尽虚空和猜想，他放任自己在城中乱逛，走进任何一间晦暗的小屋，做几文钱一场的发泄，而发泄完之后他只能跌入更粘稠的虚空。程前终于来了书信，告知他，她已经是蜀王，可派五万军队与他并力取关中，他断然拒绝。
他要凭借一己之力拿下长安，登上那张凝聚了天下的权力和荣耀的宝座，向她证明，什么是真正的男人。
俱往矣。
唐芬嗤笑了一声。
三日之后，他们到了平凉，遣人通知吴昊，是唐芬大军特使，吴昊匆匆出门迎接，抬头却发现是唐芬本人，他来不及问一句，就被唐芬随从迅速地控制了。
唐芬满脸笑意道：“吴都督莫怪，征你军队一用。”
从此，吴昊的五万大军，全部归入唐芬手下。但唐芬为了平息吴昊的怒火，命他带邱开、赵天祥两支敦旧部共计三千人，东出夏州，支援河东崔展。另发天下文书，讨击高太清，此时唐芬被冲散的余部才知他在平凉，一月之内纷纷投奔来，竟然收拢到三万多人，其中包括董秦率领的两千人护送军资账册，以及徐谦所收拢的两万凉州旧部。唐芬大喜，即命董秦按照账册名单邀请关中各路豪杰，徐图后举。凉州军又振作了起来。
杜凌手里拿着一根草，不断地撩拨马的鼻尖，那马试图躲开，他又凑上去撩拨，那匹马终于忍不住，对着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他擦了擦脸，对吴昊道：“真要去河东？”
吴昊正在刷马，他手脚麻利地刷干净了一匹，又换另一匹，如果是陌生人，绝对不会想到这就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沙漠之狐，他平易近人到泯然众人，和帐下的任何一个普通战士别无二致。他抬头反问了一句：“不然呢？”
杜凌揶揄道：“吴都督是一名战将，战将指哪打哪儿，我自然知道。”
吴昊道：“赵天祥说你酸，果然不虚。”
杜凌仍是那副垮垮蔫蔫的表情，又戳那马儿鼻孔，道：“我寻思着，假如我们不去河东，就在这附近猫着，他唐芬会怎么样，会睡不着觉吗？”
吴昊被说中了心事，抬头定定地看着他，杜凌道：“我只是好奇，那个总是一往无前的唐芬，焦躁起来会是个什么样子。”
吴昊笑了起来，道：“那是一匹老马，极温顺，你再撩拨它，恼了也会踹你。”
杜凌干脆将那根草塞马嘴里吃了，摸摸它，嘴上道：“不过，公孙珣虽然到了河东，未必会真的协助崔展对付高云。”
吴昊眼睛一亮，道：“你是说？”
“他又不愿意沾上皇子的鲜血。”
吴昊道：“这么看来，汾阳王凶多吉少了。”
杜凌脸上暗了下来，凑近了一些，低声道：“那么我们猜一猜，唐大使是想要一个活着的汾阳王，还是一个死去的汾阳王？不然，为何李贤战死、公孙珣西出井陉关，汾阳王危在旦夕，他倒是迟迟不动，专心对付高太清，连一偏师都不肯派去？现在这会儿派你去，以三千人对抗公孙珣和高云的十几万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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