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稷山（4）第2/3段
吴昊抵达稷山，无形中让徐谦心中卸下了包袱。这座小城耗费了他太多时间，远远超出他的计划，他被困在此处时，可以想象大凉朝中上下是如何对他徐谦议论纷纷。昨天凌晨赵虎背着油桶摸进营帐时，他正在翻阅唐芬的来信，唐芬率军进击蒲关，预计一个月之内拔掉蒲关，届时希望徐谦能够拔掉绛州，扫清障碍，为大举进攻太原做准备。唐芬只是泛泛地交代作战计划，而徐谦却坐卧不安了。他了解唐芬，心思缜密、多疑、不择手段，为了离间高淳和孙亚，唐芬不惜用五百饥民做诱饵；孙亚率帐下两万人投降，唐芬为了便于控制他，设计清理孙亚心腹，一切做得天衣无缝、不动声色，孙亚至今蒙在鼓中，对唐芬竭心尽力。徐谦和唐芬同出于凉州节度使元青帐下，原是同僚军官，在军中声望不相上下，现在一人跃升为皇帝，一个仍旧是一名战将，唐芬内心不会不提防他。他要为唐芬大军扫清障碍，又不能掐尖儿，在稷山县消耗掉吴昊的兵力，把重镇绛州拱手让给唐芬去取，才是明智之举。因此，九月二十三日早晨，吴昊的号角划破天空，掠过稷山县斑驳的城墙时，徐谦特意给士兵们加了餐。
士兵报告，在焚毁的营帐旁边的土坑边发现了一名被炸得乌黑的人。此人身材短小，看起来年纪尚幼，一直昏迷不醒。徐谦即令军医查验，大腿处有一处轻微的擦伤，头部有血迹。午后，他醒了。徐谦派人审问他姓甚名谁、稷山县城内多少守军、守将分布、粮食储备，他一言不发，只是露出微微的笑。凌晨的爆炸，徐谦这边炸死了数十个将军，正为此事懊恼不已，见此人不屑地笑，无名火没处发，命人将他关押起来，好生照顾。士兵们马马虎虎地把他毒打了一顿，扔在牢房中，等大举进攻时拿他祭旗。吴昊驻扎在稷山县东北方向的村庄里，正对着稷山县，在九月的密林里，不知道里面埋伏了多少军队，进取已经不是一两天之内的事情了，他让士兵们深挖沟堑，敦促王训兑现之前允诺的十万石粮食，走水路从汾河河水上运输到稷山，做出持久对峙的准备。
爆炸的威力让王训心有余悸，赵虎夜袭时，他的营帐就距离爆炸中心不远，险些被夜袭的士兵捉住。夜袭之后，徐谦将王茂的营房转移到后方三里之外的一个小房子中，亲自挑选了五百名士兵做护卫。王茂逐渐意识到，他现在做的事情，已经完全和得道成仙无关了，士兵们每隔几天就将王茂的炼制过程写成报告，快马送给徐谦，他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了；他儿子王训常常借着采补药材的机会来他这里转悠。赵虎夜袭时，王茂正在熟睡，他梦到神州大地上到处都是爆炸留下的废墟、断肢残体，硫磺燃烧的刺鼻气味席卷神州大地，化作一股飓风，卷到天际，太阳突然爆出刺眼的光，火焰从九天之上喷射而来，舔舐着山川河流，河流沸腾了，从山谷间奔流而出，大山化作浓稠的糊状，在火焰中坍塌，又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往天上，太阳与大地融为一体，他胸口感到一阵压迫的炙烤感。正在巨大的惶恐之中，他看到天际之外两个童子翩然而来，是早先被炸死的那两个童子。他像是看到了希望，猛地拉住二人的手，道：“上仙救我！”童子头也不回，道：“天下人自掘坟墓，我们又有什么办法？”话音刚落，二人烟逝于滔滔烈焰之中。他猛然惊醒，只听得外间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士兵们嘈嘈杂杂的呼喊声，他踱出营帐，仰头看天，满天繁星，是晴朗的秋夜，北极星还稳稳地悬在北天门户之上，银汉低垂，仿佛能听到细碎的水声。和千千万万个秋夜一样，和千万年前的秋夜一样的天空，难道真的会因为他，天空会喷出火焰，将大地吞噬？
一大早，徐谦率领王训等人闯进王茂的住所，完全无视他的阻拦，一道一道检看他的丹炉、药渣、火石。王训身上裹着的药棉已经拆除，早几天来时还需要人搀扶，现在可以行动自如了，他谄媚地将一道道工序解释给徐谦听，王茂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完全无法左右自己的儿子了。徐谦下令王茂加快研制进度，最好三日之后就能做出来，届时，上将以上军衔者都要来参观爆炸试验。临走，王茂要王训单独留下，他斥退了小童和士兵后，关上门，对王训道：“你坐。”
他知道父亲正在怒火上，浑身一哆嗦，怎么敢坐，但也不敢就那样站着，竟顺势跪下了。王茂重复道：“坐下。”
两人之间笼罩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生分，王训低头回避王茂的眼睛，道：“孩儿不敢。”
王茂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坚持。他看着跪在下面的王训，已经是将近四十岁的人了，面对老爹仍旧战战兢兢、贼眉鼠眼地把他毒打了一顿，扔在牢房中，等大举进攻时拿他祭旗。吴昊驻扎在稷山县东北方向的村庄里，正对着稷山县，在九月的密林里，不知道里面埋伏了多少军队，进取已经不是一两天之内的事情了，他让士兵们深挖沟堑，敦促王训兑现之前允诺的十万石粮食，走水路从汾河河水上运输到稷山，做出持久对峙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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