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稷山(5)第1/2段
那些船夫、纤夫、脚夫最初被抓时,王茂曾经勒令放走他们,徐谦也只是给王茂做了个样子,还没到家就又被抓回来了。战争实实在在打乱了他们的生活,他们平日里都是卖苦力养家的人,现在非但挣不了钱,还要自带干粮给徐谦干活。在王训来之前,他们还可以趁乱偷偷抓几把米,装在口袋里,带回家给饥饿的孩子吃,王训来了之后,每艘船都有十名士兵押运,那些士兵基本上是王训的家丁,平时就仗着王训的脸面,在龙门横行霸道,此时手里有刀,更是不把民夫们看在眼里。
马上进入十月,河面开始结冰,这两天的水面显而易见地比平日里浅了许多,王训以为是结冰导致了船行困难,但经验丰富的船工一看就知道,上游被截了。还有不到十里就到指定的仓库了,此时换陆运的话,一两天内找不到足够的牛车。因此徐谦一面派人向上游侦查,一面令王训抓紧时间运输。水太浅了,粮船几乎是贴着河床行驶,王训只能让船工们下来,换纤夫合力拉纤。从龙门至稷山,纤夫们连续两天两夜没有合眼,光着身子在冰冷的淤泥中艰难跋涉,饥饿和寒冷交战,大伙儿几乎被冻得神志不清了,机械地往前走。
船越拖越重,一名纤夫叫骂道:“是船底缠上水草了吗?”众人一使劲儿,那船猛地往前一窜,那纤夫整个儿脸朝下栽在淤泥中。众人都笑起来,那小伙子口中骂着娘,从淤泥中爬起来,这才看到他们这一侧的船身骤然没了支撑力,开始向对面倾斜,对面的纤夫齐声叫骂起来,喊他们赶紧拉起来。王训听到喧闹声,带着士兵们匆匆赶来,又是这个李武。李武是附近村中船工的儿子,也就二十岁上下的样子,生得膀大腰圆,专爱打抱不平,惹是生非。王训看到他扔了纤绳,只顾着擦脸上的泥,顿时心下不爽,喝到:“怎么又是你?带上来!”
士兵们就要去捉李武,正在这时,河水突然奔腾而至,排山倒海,眨眼之间就冲到了眼前。众人都惊呆了,李武冲纤夫们大喊:“快跑啊乡亲们!”纤夫们见状,纷纷扔了绳子往岸上跑,王训喝止不住,百余艘粮船,十万石粮食,瞬间被卷入浪中。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涛涛滚滚的河水才重新恢复平静,那船早就无影无踪,不知漂到了那里去。王训气急败坏,喝令士兵将纤夫们捆起来,全部扔到汾水中,李武大着嗓门问:“凭什么?”
王训道:“凭什么?就凭你们弃船而逃。”
见那李武冷笑道:“难道大人不知,明明是上游被人堵了,此时突然放水,就算我们不逃,船也是会翻的。”
王训道:“你还冲撞上官?”
几个士兵蜂拥而上,将李武死死按住,三下两下捆住,扔到汾河水中。——真的扔啊!众人都愤怒了,都拿着长篙、扁担、木棍围了上来。这些都是长期干体力活的人,约有两千多人,个个身强体壮,王训的士兵都是家丁出身,这会儿分散在各处,惹怒了他们并不讨好。李武出身船家,自小在汾水边长大,水性极好,即便被结结实实捆着,还能浮在水面上,另一边的人早就手脚麻利地把他捞了上来。王训见情况不妙,好汉不吃眼前亏,忙堆下笑脸,道:“不急,各位乡亲,好好商量。”那边的人早就把李武捞上来,解了绳子,王训亲自向李武道:“误会,误会。各位几日辛苦了,今日可以休息。”
民夫不听话,只是小事,可以慢慢处置他们。重要的是十万石粮食都沉到水底了,该怎么给徐谦交差?可以想象徐谦会怎么发怒,但吴昊在上游截断了河流,突然放水,把船冲了,原本也不是他王训一个人的责任,毕竟徐谦的营盘驻扎在粮仓前面,是他们没有做好警戒,可要如何给徐谦讲,让他承认这口锅呢?如此思来想去,终没有一个主意。他这才想起,如果女儿在,一定能够摆平此事。但她已经失踪了快半个月,不知道夫人张氏找到她没有,一直没有消息,大约也凶多吉少了吧。他听着外面的警戒巡逻的打梆子的声音,远处隐隐约约的说话生,不由得沉入了梦乡。
当晚,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众人难得休息一晚上,都拿了酒肉来与李武压惊,就在河边的大柳树下喝起来。巡哨的士兵们听到此处喧闹,为首的正是王训弟弟王让,认得李武的声音,白天民夫们仗着人多让王训难堪,王让有心寻机会打压一下民夫的气焰,此时看到这一撮人饮酒欢乐,带着五十多个士兵,全部抽了刀闯过来,手起刀落,已经砍翻了数人。李武等人见情况不妙,转过大柳树就溜走了。
李武跑了几步,思忖道,众人是为他而死,自己若走了,岂不是小人一个,更何况十万石粮食全部沉河,王训必然会找个背锅的,他李武岂能逃得过。众人都是风风火火的汉子,要求折回去杀他个措手不及。李武摇头,逃不掉,不如越性去投吴昊。
正是月黑天高,远远能看到王训的营帐的灯火,他心中一动,低头对几人说,王家造反作乱,勾结徐谦军队,祸害河东,我们得干一票大的再走。营帐在汾河一处平坦高地上,四周什么屏障也没有,倒是很不好摸过去。众人在黑暗中埋伏了半晌,远远听到王让的声音,正带着兵向这边搜来。李武急中生智,吩咐其中二人道:“你们两个,去河边,如此这般,完了到对岸大榆树下等我们。其余人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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