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我老师的老师第3/3段
说到这里,高铭先生突然停顿一下。
“余先生患有高血压,给我们讲课的时候就很疲惫,那年暑假他刚满50岁就突然发脑血栓,此后一直卧病不起,再也没能重登讲台,若非如此,余先生学术著作不会那么少。”
谈及余孙先生的时候,不管是高铭先生还是俞伟朝先生都充满遗憾。
也是对已逝先生的一种怀念。
高铭先生回忆诸位先生,并不面面俱到。
他只是挑自己印象深刻的先生来说。
这即是高先生的故事,他也是他先生们的故事。
“还有张政烺先生,大一上,中国史(一)上古史部分就是由他上的。张先生上课的时候,是冬天,他穿个棉大衣,经常话到嘴边说不上来就敲脑袋。再就是找不到黑板擦的时候,就用棉大衣的袖子擦。”
“那个时候讲课搞得很死,一定要按照教育部规定的教学大纲讲,尤其是古史分期要按照战国封建那一套来讲,讲稿必须上课之前在教研室讨论,极大限制张先生的学问发挥,因为大家都知道张先生是魏晋封建说的提倡者,他的讲稿都是经过中国史教研室讨论通过的,而不是张先生的学术主张。”
高铭先生说完,俞先生补充,“大家都知道张先生学问很大,是考古大家,但他讲课效果并不是很好。就算如此,张先生对学问的态度依旧知道我们学习,因为张先生踏实,不花哨。”
高铭先生也说,“张先生是一位值得我们学习的师长。”
北大中青代的老师,都敬佩张政烺先生。
因为张先生的品格,让人敬佩。
一个上课会敲自己脑袋,用棉大衣擦拭黑板的师长,却学位如此之大,不为世俗名利,只为教书育人,最终却无奈离开北大讲台。
这样的师长,值得北大诸位先生的视之为榜样。
张政烺先生的故事,苏亦也不是第一次听过。
他讲课背对学生,脸朝黑板,自言自语,语速很慢,口音很重,想不起来,就使劲敲脑瓜,脑瓜里装的东西太多,有时不敲不出来。
相比较,在百家讲坛,口若悬河,信马由缰的那些教授学者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大家都知道张政烺先生口才不好。
然而,北大中青代的师长却极为推崇张政烺先生。
不是没有原因的。
感受到苏亦对张政烺先生的故事感兴趣,高铭先生补充一些具体的细节。
“二年级的时候,我们有两年专业课,一门是中国考古学史,另外一门是史前考古学。而中国考古学史则是张先生跟其他几位先生合开的,张先生主要讲金石学部分,讲得很多。因为讲了很多人名和书名,大家都很陌生,接受起来就更加吃力了。都纷纷要求尽快发讲义,后来讲义也发出来了,宋元明部分先发下来,宋代以前的部分很晚才发下来,清代以后的部分就没有讲义了。也因为这门课程让大家真正见识到张先生的学问有多渊博。”
“我记得大一的时候,张先生给我们讲中国史料,当时已经把原始社会部分疆外了,他就带我们去参加北京历史博物馆,参加原始社会陈列。我记得那天特别冷,大家是坐着学校的卡车去的,而当时历博的展览室则是在端门和午门之间的东西朝房,完全没有取暖设备,冷得要死。然后张先生穿着棉大衣,一直坚持着给我们做讲解,当时,张先生也都冻坏了。”
苏亦脑海之中,自然而然就浮现出一个画面,一个穿着棉大衣的老先生带着一帮学生在故宫的朝房里面,来回走动,不断地跟同学们讲述着各种展览的知识。
不断地搓着手,不断地哈着冷气。
讲到最后嘴唇都发紫,却还在坚持着讲述。
说不定这个过程之中,还下意识敲着自己的脑袋。
这一幕,如何不让人记忆犹新呢。
难怪,高铭先生跟俞先生对这位先生都推崇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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