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阳春一面(二)衣冠体面。第1/3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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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戴刑具, 因此每一步都走得很轻,鞋底与地面接触几乎没有声音。



  杨伦在门前和他对视了一眼,他便在阶下略站了一步, 抬臂向杨伦揖礼。



  杨伦看着他被摧残殆尽的衣冠, 竟从那贴身的衣质上看到了一丝削锦去罗之后, 如雪松般清寒的斯文。



  他没有回避邓瑛这个揖礼,在门后拱手相回。



  堂上的白玉阳没出声,几个督察院的御史却在皱眉。



  他们几乎都是以骂人为而业的耿臣,当年因为几番弹劾邓颐,督察院不知有多少人在午门被庭杖。如今看到杨伦与邓瑛对揖,其中一个刘姓的御史忍不住开口道:“杨大人, 对此罪奴不该如此吧。”



  杨伦直起身, 转身道:“何来罪奴一说,三司对他定罪了吗?”



  刘御史年事已高,猛然间被一个同样出身御史的后辈如此顶撞,顿时红了耳。



  “你……”



  杨伦冷哼了一声, 没再说话, 甩袖走回白玉阳下手坐下。



  齐淮阳等杨伦落座,起身朝白玉阳揖道:“尚书大人, 开始吧。”



  “嗯。”



  白玉阳正冠理袖,直背正要张口, 忽听一人道:“内廷奴婢刑部受审, 不当跪?”



  众人侧目,说话的人是张洛。



  邓瑛侧身看向张洛, 张洛也正盯着他。



  “无官职,也非革员,刑部如此宽待, 是何意?”



  “宽待?”



  杨伦忍不住质问,“张大人见过这般‘宽待’一个尚未定罪之人的?”



  他刚说完,却见邓瑛扫了他一眼,已然屈膝跪下。“诸位大人,问吧。”



  见他态度配合,行事温顺。几个御史也无话可说。



  白玉阳取开镇纸,案上顿时纸张飞卷,若蝶翼翻响。



  他从中抽取了一卷,命人递到邓瑛面前,“这是当年修建皇极殿的十五个工匠的供词,你先看看。”



  邓瑛接过卷文,展于眼前。



  供词中的几个人的确是当年皇极殿的修建者,有一两个上了年纪的,甚至是张展春的同乡好友。



  白玉阳道:“这些人供述,贞宁十年,皇极殿台基修建,耗用临溪供砖一万四千匹,比所奏之数恰好少了两万匹。邓少监,本官知道,这已经是两年前的事,皇城营建千头万绪,偶尔错漏是难免的,但是实数与档录之间差距如此之甚,本官不得不再问一次。户部调用的这两万匹供砖的银钱,究竟在何处。”



  邓瑛将供词放到膝边,抬头看向白玉阳。



  “自古皇城营建,备基料,开交通,所用时日超十年之久。从修建台基至搭建重檐,有工艺所废之料,也有年生气候所废之料。工匠们虽对修建所用的砖木心中有数,但只是估算而已,要核算营建实际所费之资,大人还是不应重人言,而轻账录。”



  白玉阳听完冷笑一声,“你这话也就是说,这供词不可信是吧。”



  “那你再看看这个。”



  他说完,将一个本册子径直挥到邓瑛膝边。



  邓瑛只低头看了一眼,心下便一阵冷寒。



  白玉阳道:



  “这是贞宁十年,皇极殿工匠何洪写的私志,里面记载了贞宁十年那一年,皇极殿台基修筑的所有工序以及物用,和其他工匠的供词一样,仍少两万匹,邓少监,你说要我等不能重人言,而轻账录。那此物,你又有何解释。”



  邓瑛记得这个写志的人,他时年应该有六十二岁了,是最早一批跟着张展春的br />
  白玉阳听完冷笑一声,“你这话也就是说,这供词不可信是吧。”



  “那你再看看这个。”



  他说完,将一个本册子径直挥到邓瑛膝边。



  邓瑛只低头看了一眼,心下便一阵冷寒。



  白玉阳道:



  “这是贞宁十年,皇极殿工匠何洪写的私志,里面记载了贞宁十年那一年,皇极殿台基修筑的所有工序以及物用,和其他工匠的供词一样,仍少两万匹,邓少监,你说要我等不能重人言,而轻账录。那此物,你又有何解释。”



  邓瑛记得这个写志的人,他时年应该有六十二岁了,是最早一批跟着张展春的匠人,也是张展春的多年老友。



  “大人对何洪……”



  “来,把何洪带上来。”



  堂外传来一阵拖曳的声音,接着便是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随风直灌入堂。



  邓瑛转过身,来人已经完全不能行走,被两个衙役左右架着,跌跌撞撞地扑趴到了邓瑛身边。他上衣已被剥去,浑身是血,意识已不大清醒,看见邓瑛只张了张口,颤巍巍地说了一句:“邓……瑛,你告诉展春,我何洪对不起他……现在又要害你了……”



  邓瑛看着他身上的刑伤,弯腰道:“是邓瑛连累何老受苦。”



  何洪听他这样说,双眼一红,从口中呕出一口血沫子,对着邓瑛含泪摇头。



  白玉阳提声道:“邓少监,你是司礼监的人,又身担皇极殿的重建事项,陛下对你很是看重,本官也不想对你过于无礼,但人证物证此时具在,你若还不肯对本官直言,本官只能换一个方式问你。”



  邓瑛没有出声。



  何洪仰头看着他,“说吧……到这一步了,没有人会怪你。”



  “邓瑛。”



  白玉阳见他沉默 ,又唤了他一声,“你是打定主意不肯说吗?”



  话声随着风声,一下子掷出正堂。



  杨伦手掌暗握,御史们也伸长了脖子。



  白玉阳失了耐『性』,“来人,杖二十,再接着问。”



  “白尚书!”



  “杨侍郎,你只是协审,还请你不要妨碍堂审。”



  刑杖是早就备在了外面,衙役们搬了刑凳进来,接着便上前架起邓瑛,将他推到刑凳上,又用绳子捆缚住了他的手脚。



  邓瑛发觉,衙役们没有给他留任何的余地,绳锁伤及他脚腕上旧伤,疼痛钻心。



  可是他此时并不太在意这些知觉。



  他只是觉得冷。



  那种冷是从背脊骨上传来的,一阵一阵地,往他的内心深处钻。



  大明的杖刑一直有两重『色』彩。



  一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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