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人第1/1段
“咳咳,一大把年纪了,身子骨没以前硬朗咯”老人一边盯着那片橘园一边自言自语道。
老人的一生都与橘园脱不了干系。
春天,正是橘树抽芽的季节,伴随着惊蛰后的第一声响雷,一年的忙碌便从这里展开。
走近橘园,如果你看得仔细些,便会看到一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人影在其中穿梭,若不是头上花白的头发,谁想得出这已经是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了。他弯着腰,手里拿着一块小刀片,眼神一凝,手腕滑动,便把树皮削了个口子,然后把其他树的新芽再嫁接过去,用老人的话说,这叫“接树”。这本应该是一项专业的扦插技术,但和树打了一辈子交道后老人也算是无师自通了,那割下去的每一道口子都是时间积累出的经验,不深不浅、恰到好处,这便是时间赋予老人的绝活。
夏季,知了的叫声扰乱了不少人想要平静下来的心,风扇旋转着发出嘎吱声,睡着的人拿在手里的蒲扇掉到了地上,远处,传来了几声鸡鸣,将酷热难耐的下午拉得更加漫长。这原本是午睡的好时候,却被一群虫子给搅黄了,看着冒着白泡的树,老人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走到屋里,拿出早已调配好的药水,用尖嘴钳夹着棉花蘸药水,一个个洞清理,这不算是个复杂的事,却极为消耗人的耐心,但老人从不着急,这本就已经是稀疏平常的事了,每个夏天老人都是这样,就好像这本就是他天生该做的,对于老人来说,这是这片橘园交给他最崇高的使命。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看着满树的金黄老人笑得合不拢嘴,但要让这些橘子下来可不是吼孩子似的吼两声就能让他们乖乖下来的。没办法,只好一家老小齐上阵,找来梯子一个个摘,摘归摘,老人的嘴可没有闲下来,“你们别把橘子把留太长了,别扎着其他橘子”,“你们轻点放,别碰坏了”这是老人最爱说的话,就在这一片抱怨声中,箩筐里早已落满金黄。
冬天,是老人唯一可以休憩的时候了。摆一盘象棋,同孙儿杀个你来我往;放一曲《白玉堂》,听着戏曲悠然自得;拿一瓣橘子,放入口中,从甘甜中享受,从酸涩中回味。可享受还没够呢,大雪又让老人忙碌起来,挑上一根长又实的竹竿,穿上靴子,便要去“打雪”。这“打雪”可不是和雪较上了什么劲,是这雪下得太厚了,压到树上,树都给压弯咯,没有办法只好用棍子打下来,这一直是老人的专活,家里年轻一辈要帮忙,他从来不让,他说,下手没轻没重的,怎么干得了这事。
终究,老人一人把雪全给打了,树又重新“抖擞”了起来,但是有没有人能替这老人打打雪呢,他的腰已经被时间压的直不起来了,经历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改革开放,看过了这土地的几十载,终究还是没能逃得过时光,但时间这手也下得太过狠辣了些。就像枯萎的树皮,褶皱布满了老人的脸,手上的龟裂就好像那些树木的年轮,终究还是成了一个时间的活靶子,任其宰割。
家人们都劝他,你这一把年纪了,还搞什么橘树,一年到头来也买不了几个钱,就在家里享几年清福多好。但老人的骨子里却有和树一样的脾性,固执,这是对时间的固执,是对自己的固执,也是对树的固执。他固执着还不承认自己老了,固执的认为自己还有用处,固执的相信这片橘树还需要他。这从来都不是他对于时间的顽抗,而是对于这橘园怎么也割舍不下,毕竟这一陪就是好几十年,老人看过了这些树从青枝嫩芽到满是枯枝烂桠,树也看过了老人从意气风发到现在的力不从心,于是两个都已垂垂老矣的存在,就这么相互扶持着,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今天。
也许吧,人终究抵不过岁月,对于很多事情我们也只是个可有可无的看客,就算你胸中有万千的感慨愤懑,也无处发泄,时间还是照常的走,留不住的还是没有办法挽留,所以就任由它吧,无论何事,它都会有它的答案和归属,我们能做的就是静静等着。
你看,又是一年盛夏,到了橘树开花的季节,花的香味融在了空气中,你细细的嗅,却又被做饭的柴火气给掩盖,但你知道它仍然淡淡的存在着。老人还是在这片橘树下奔忙,动作已经没有从前那般矫健,就像这淡淡的橘树花一样,融在了橘树里,毫不起眼,我们能做的,只有希望这橘树花掉落时轻抚老人后背能轻一点,他的腰已经弯的不成样子啦。
本章节已阅读完毕(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