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最后的布道第1/4段
修女的布道依然乏善可陈。先是光的故事，然后是教义中关于兄弟姐妹和睦的话语。
而在这个冗长的过程中，四个人的表现都有所不同。
战士长是在很认真地听着，束手站得笔直，神情认真。当修女念诵经文的时候，他甚至会无声地微微翕张嘴唇，似乎是在跟着一起念诵。
工匠依然像个人偶，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只是像橱窗模特一样摆在那里，或者说就像他根本不在那里。
怀诗雅像只炸毛的小猫，整个人豪不掩饰对战士长与工匠每一个动作的警觉。
而灰门……他在发呆，在走神，满脑子弥漫着与现状无关的某件事。
当王修女的布道告一段路，询问“在场的每一个人有没有什么疑问”的时候，他第一个开口道：“那么，修女，我有疑问。是关于上次，在我的房间里我们没说完的那件事——我始终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要创办这家孤儿院呢？”
修女回答的很快：“为了忏悔和拯救。”
“忏悔……向谁？”
“当然是向父神。”修女继续毫不犹豫地答道。
灰门刚才就在思考这个问题。此时他眯起眼睛，追问道：“你因为亲眼见到人类被信使融化后所变成的‘泥’，而动摇了……但信仰只是动摇，没有崩溃。所以你依然以信仰为纲，忏悔着自己的动摇。是这个意思吧？”
“对，地区主教的说的没错。那明明是神圣的拯救，我却无法接受，为之畏惧战栗……我需要忏悔。”
“我不懂‘忏悔’与‘收养孤儿们’，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不能逃避。我本来可以把那一幕深深地埋在心底，永远不去触碰它。但是这样不行……就算那样我平静下来了，也是虚假的。当到达审判日的那一天，逃避会成为我的罪名，因为这根本不是真正地接受了父神，接受了光的命运。”修女似乎思考过许多次这个问题，她认真地望着灰门道，“所以，在那一天见过地区主教后，我产生了一个念头——我要把你留在我身边，我要始终看着你。每当见到你们，我就总会想到那一幕，这样我就无法再逃避了。”
灰门的嘴角翘了起来，很想说点什么嘲笑的话但忍住了：“那么，就这么每天每天地看着我，你最后战胜自己的恐惧了吗？”
“……根本办不到。”修女苦笑着摇摇头。
灰门点点头，换了个话题继续问道：“那么‘拯救’呢，拯救又是什么意思？”
“这个孤儿院里的所有孩子和你一样。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如你一样，经历过一墙之隔的地狱。”修女顿了顿，纠正道，“不，不是’一墙之隔的地狱’，而是‘离拯救只距一步’。”
“可怜孩子们。明明如此接近，却只差一步。”修女将怜悯的目光投了过来，但很快，那眼神又化为了期待，“但——这也就意味着你们比这世界上的其他人更为接近神。你们有更大的可能性‘醒悟’。所以我想……我可以为你们布道，为你们宣讲父神的福音，帮助你们补上这一步。”
“那你成功了吗？”
“同样没有。”修女叹了口气，露出沮丧的神情。
“那段日子……很难熬。要让所有人都吃饱，穿暖，很艰苦。实际上，你们都是好孩子，乖孩子。哪怕再辛苦，你们也不会抱怨，还会帮忙，甚至反过来安慰我。但是，但是——“王修女摇了摇头，“真正难熬的是——只要我一提起父神，再乖再活泼的孩子，都会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会默不作声地盯着我看，眼神一下子就生疏得吓人。“
怀诗雅终于忍不住插嘴道：“不然呢？这所孤儿院里的所有孩子可是被你的神杀死了家人父母啊。你还想他们亲近杀人凶手吗？”
“不。所有的人们，他们不是被杀了，而是被解放了，比还活着的我们更早被信使拯救，从血肉与精神的牢笼中拯救出来。”王修女认真而温和地争辩道，“血肉只是衣袍，精神只是波纹，只有真灵才是真正的我们。”
怀诗雅的表情抽搐了下，咬着牙闭上了嘴。
王修女朝她微笑了下，然后转向灰门，继续说道：“我没怪孩子们，我知道，他们的痛苦是真的。是我无能，是我没能向他们解释清楚，他们只是被蒙蔽，信使并不是杀害了他的家人，而是拯救了他的家人呢。他们还没理解……因为没理解，将信使的拯救视为分离，才会痛苦。”
“当时，你们不理解。你们所有的人，都不愿意去理解……”顿了顿，修女突然又说道，“包括我。”
“你也很痛苦吗？”
修女缓慢地点了点头：“他们的痛苦，令但是——“王修女摇了摇头，“真正难熬的是——只要我一提起父神，再乖再活泼的孩子，都会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会默不作声地盯着我看，眼神一下子就生疏得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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