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应是冬雨时第1/2段
节度使府邸的西南有个别院。
说是别院，不过是整个后花园围了一角，盖了三间茅屋，院子里种着时令蔬菜，还散发着泥土的味道，简单搭建的草亭里，摆放着一架古琴，一个香炉，想来也是主人的爱好。从花园里引来的一泓溪水，从院子的东北流入，穿过整个院子从西南流出，一架木桥连接南北。如果不是里里外外都站着士兵，你决然想不到这里住着一位吐蕃的内大相。
这里就是论莽热的居所，这个院子本来是韦皋自己为了清净搭建的休闲之地，也就是薛涛、赵翼这样的亲近之人才有机会来这里，即便是刘辟都未曾来过。如今为了安置论莽热，只能牺牲这个地方了。
由于需要经常看望论莽热，赵翼对于这条小路非常熟悉，甚至于这条道路之上，没处拐角有什么植物，他也烂熟于胸。
只不过今日，他心情沉重，不想走的太快。
上元元年，唐高宗下令：朕志在好生，悯其驱胁，其诸军所获首级，除元恶之外，一切不得传送。从此以后，唐军所有俘虏，除了首恶之外，其余俘虏要么处死，要么被掳为奴隶。
论莽热作为唐军近几年俘获的吐蕃最高的将领，其命运在被抓住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韦皋曾经暗示过论莽热的命运，像他这样的四夷将帅，大抵就是在长安闲住，“以彰显陛下仁德之心”。
论莽热能做到内大相，军事上造诣已然是不浅，赵翼每次看兵书看到不解的地方，向其讨教一番，总会有些收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算赵翼的半个老师。两人亦师亦友，竟然也有些忘年交的意味。一代吐蕃枭雄，自此将沦为田舍翁，赵翼接受不了这样的遭遇，论莽热肯定也接受不了。
可叹息的是，这样一个消息，竟然要由自己亲口告诉他。
这边厢赵翼甫一进了院子，论莽热似乎就察觉了一般，还未见到赵翼的样子，他就大声问道：“今日是去行猎，还是下棋？”
赵翼缓缓踏过木桥，心情有些沉重。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论莽热见赵翼没有回答他，回首看去，他只是站在台阶之下，看着自己，眼神全是复杂的神色。他何其精明，知道自己苦苦等待的命运终于还是来了，不知道为何，竟然平静了很多。
他也不吵闹，缓缓的坐下。时间在两人之间，任凭门外溪水悠悠，鸟声瞅瞅。
“看来今日，是哪里都去不得了。”论莽热说道，“大唐皇帝要如何处置在下？”
赵翼缓缓说道“诏命只是将大相押解到长安，至于如何处置，尚未言明。”
论莽热哈哈笑了两声，“大唐的皇帝都喜欢这样的排场。抓了敌人的主帅，未必要杀掉，关起来，像个猴一样供人参观，反而更有意思。”他拍拍手，将手里的棋子扔回到桌上，“成王败寇，自古如此。”
赵翼脚步沉重，一步一步的走上阶梯，看着眼神空洞的论莽热。
“长安久居也未必不好。”赵翼说道，“某此去长安，也要久居那里。大唐富有四海，长安是更是汇集中外财富之所，比之吐蕃不知道要富饶多少倍。听说长安的平康坊青楼妓馆林立，文人墨客如云，夜夜笙歌不断；东市西市更是商人往来如织，中外货物，无所不包。至于其他种种，想必.....”
“雄鹰是属于天空的，而不是鸟笼。”论莽热厉声呵斥道。
待在鸟笼子里的只有宠物，没有雄鹰。
赵翼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他，毕竟是自己将他俘虏了，他只能默默的离开此地。当他走出院子的时候，他听到背后传来论莽热的凄厉的嘶叫：“出都喜欢这样的排场。抓了敌人的主帅，未必要杀掉，关起来，像个猴一样供人参观，反而更有意思。”他拍拍手，将手里的棋子扔回到桌上，“成王败寇，自古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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